子昂摇摇头,低声嘟哝道:
“到了申时才退场,急什么?”
宫监原样回禀。皇帝笑道:
“你再问他是不是要吃酒?早上用过饭没有?”
那宫监跑去又问,礼部的几个考官坐不住了,一齐将目光投向子昂,主考官牛孺更是皱起了眉头。旁边的员半千只作不见,老僧入定了一般,埋头想他的文章。子昂满不在乎,大喇喇道:
“天不亮便起来排队,这天子门生当得特也的不容易。如今腹中空空,如同雷鸣。陛下若有美意,学生敢不奉命!”
宫监跑回去再禀。皇帝笑道:
“你去问他,要喝竹叶青呢,还是花雕?”
宫监跑的满头是汗,三名光禄寺卿一齐围了过来,都拿白眼瞪他。子昂笑道:
“既是皇帝请客,就要远年花雕。公公替学生回过皇上,学生这里有一包宫饼充饥,倒也可以过得一天,只是有酒无肉,也是无趣!”
皇帝便笑道:
“宫饼就留着回去慢慢用,给他上酒菜!”
少顷,酒菜齐备。主考官牛孺乃是个耿介君子,怒命酒菜单独送进一个殿角耳房,把子昂单独关了进去,只留下考官巡场。那子昂便在十几名主考官的众目睽睽之下,举箸自斟自饮。将那远年花雕喝得吱溜吱溜的,众皆侧目。
到了中午,吃得酒足饭饱,酒菜撤下去,别人都开始啃宫饼的时候,他却伏案大睡。过了一会,居然打起了小酣。
皇帝吩咐给他盖上一床被子,着人旁边给他打扇。临近申牌时分,已经有举子贡生们开始交卷。光禄寺正卿们先行过目,筛选了以后呈给皇帝。皇帝一一翻阅,微微皱眉,唯留下员半千的诗作在黄案上,余者都被交还给考官。
却见子昂伸了一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向外面了望,见一千余名贡生只剩下两三个,不慌不忙融了墨。在宣纸上刷刷点点,片刻写完,呈给主考官。那主考官牛孺是个耿介之士,早看不惯子昂的所作所为,心道,
“这厮佯狂装疯,在隆重庄严的科举考试上如此大不敬。早前听说在宣阳里茶邸上砸琴自荐,又经常出入太平公主的门第饮酒作乐,逗引得皇帝母女同时五迷三道,必不是什么正正经经老老实实的读书人,看容貌果然是有些姿色的。能得皇帝如此器重,文才究竟如何?”
拿起那份试卷,但见子昂写道:
“龙种生南岳,孤翠郁亭亭。峰岭上崇崒,烟雨下微冥。
夜间鼯鼠叫,昼聒泉壑声。春风正淡荡,白露已清泠。
哀响激金奏,密色滋玉英。岁寒霜雪苦,含彩独青青。
岂不厌凝冽?羞比春木荣。春木有荣歇,此节无凋零。
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不意伶伦子,吹之学凤鸣。
遂偶云和瑟,张乐奏天庭。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
信蒙雕斲美,常愿事仙灵。驱驰翠虬驾,伊郁紫鸾笙。
结交嬴台女,吟弄《升天行》。携手登白日,远游戏赤城。
低昂玄鹤舞,断续彩云生。永随众仙去,三山游玉京。”
不由得变了颜色,啐了一口,将试卷抛在地上,斥道:
“让你写五言十二韵二十二句的,缘何写了三十六句?可见是卖弄!文不合体!况科举会试,孔家先师在上,用词过于随意慵懒,不懂‘采丽竟繁’的为文之道。我朝进士科选拔人才,上体朝纲下安黎民才是第一要务,既要修仙,来到朝堂作甚?有此三项,不懂人臣之道,此人本次考试资格取消,与本官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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