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还有着一丝没有散去的凉意,虽没有风,但不穿上一两件贴身的衣服出门还是会产生些许悔意。
十数人的队伍于破晓时分启程,托尔在仆人的怀抱中策马置身其间,从他的表情来看,满心焦虑又兴奋难耐。
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可以跟随执刑队一起去观看处决犯人的现场。
这是赶走黑焱神带领的魇魔之后王城吉尔斯城改姓亨利的第九个年头,托尔十一岁。
死囚已被绑在位于山丘上的绞刑架,经过王廷的审判认为他是隶属于“河西之王”科兹莫·英格索尔麾下的暗民。
虽然圣战已经结束足有九年之久,但每次托尔想起怀抱着自己的仆人在马厩旁跟自己说过的故事,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说暗民生性嗜血凶残,以活剥人皮为乐,并将剥下来的皮作为他们新锤子的手柄套。
他们与魇魔狼狈为奸,偷盗守望之河东面村庄中的婴儿,献给黑焱神,供其制造新的族群。
他们的女人则相传在上一次的圣战时与魇魔媾合,繁衍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后代。
暗民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们那一身打铁的本事,而产物就是十二年前魇魔手中削铁如泥的巨剑。
绞刑架之前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行刑者,他赤裸着上身,身上数道恐怖的伤口据说是在上一次圣战中与魇魔交战留下的,每到夜晚,这些伤口都会溃烂流脓,疼痛难耐。
走在执刑队最前面的就是托尔的父亲了,他下令将已经绑在绞刑架上的犯人升起来。
托尔的两个哥哥费尔丁以及阿瑟挺直了腰板站在原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即将被处死的犯人,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
托尔则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一切,嘴角却丝毫不敢放松,仿佛在表现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自己已经见怪不怪,掩饰着自己身为十一岁少年所应有的惧怕。
天气干冷到没有一丝风,挂在旗杆上代表着托尔所在的德里克家族的旗帜软趴趴地,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画着黑底深红的草原狼,底纹上还衬托着丝丝明黄色的火焰。
父亲神情肃穆地站在绞刑架之前,卷曲的黑色长发铺在脑后,上面别着一根造型极其考究的发针,举国上下只有德里克家族才拥有这样乌黑的发色以及瞳色,托尔也是。
他修剪整齐的胡子里没有一丝白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已经年近五十岁的人。
这天他的黑色眼瞳不带有丝毫感qíng_sè彩,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会在火狼堡后山的草地上躺着,嘴角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娓娓细述英雄事迹以及冰霜森林里故事的那个慈祥父亲,令托尔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父亲口中那些比海猛巨象体型还要庞大的兔子。
托尔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这个样子,心中那一丝难以隐藏的惧怕更加强烈了些。
“道格大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躬身站在托尔父亲身旁,将他厚重的外套摘去,捧在手中。
道格点了点头,摘下自己胸前的族徽,交给站在一旁的执邢者手中,低声说了一句:“今天我自己来吧。”
执邢者明显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在看到他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之后,又放弃了,只是双手捧着族徽退到一边。
道格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以吉尔斯人、夏日公民和‘征服之主’—三境统治者暨百年来最伟大的国王,亨利一世之名。我,德里克公爵与火狼堡守护者—道格·德里克,在此宣判你死刑。”一大段冗长的判词没有丝毫停顿地从他的嘴中宣出,可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将绞刑架上的绳索解开,牢牢抓在手中,却又迟迟没有松开,脸上有着些许迟疑。
托尔的贴身婢女奥莉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似乎是在安慰他不要害怕,却不知道自己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水。
“少爷,害怕也不要回头,不然公爵会知道的。”
托尔本来一直绷着的脸色也突然缓和下来,奥莉虽说是自己的婢女,自己却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下人一样使唤,而是完全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姐一样。
看着比自己大上一岁却还要更加紧张的奥莉,托尔此时却生出了莫名要保护她的感觉,握着的手也紧了几分,眼神却是一直盯着绞刑架,不曾离开。
道格紧紧抓着绳索的手依旧没有放开,眼神中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感,声音压得极低:“魇魔……”
似乎知道道格要问什么,犯人的眼色闪烁了一下,却不明白此时眼前带给自己死亡的人为什么要问上这样一个问题。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我亲眼看到它们把成百上千的活人扔进火山口,随后从中爬出的都是雪白的骷髅,上面燃烧着黑色火焰……它们杀光了我的同伴……”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白色骷髅和黑色火焰,单个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的两个名词,但是放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是死亡的代名词!那是恐惧的源泉!
魇魔……
此刻的阳光已经升到正空,气温却没有明显升高的样子。
也许是终于确认自己已经毫无生存的希望,犯人脸上的恐惧神色也完全消失干净,仰头大喊:“如果可以的话,请转告我的孩子,他们的父亲不是叛徒!”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低着头纠结着自己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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