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南哪里还听得见她说话,已经继续抓着鲁队长痛哭流涕了,再没半点程家大爷样儿:“我真没杀人,我就想弄点钱……我爹不给我钱啊……我是长子,凭什么家产都要给老二……”
鲁队长一脸嫌恶,刚想把人甩开,应九爷却从旁边递来一杆烟枪。
鲁队长愣了下,心领神会,立刻接过烟枪,在程啸南眼前晃了晃。
程啸南像将死之人看见灵丹妙药,瞪大眼睛去抓。
鲁队长把烟枪举高,逗猴子似的不让他碰,嘴里则诱供一般,道:“杀你弟是她撺掇的,难道杀你爹也是吗?老太爷已经快要查出真相了,你就在他门前倒水成冰,一计不成,后又下毒,你还是人吗?”
程啸南眼底一暗,显然“爹”比“弟”对他的刺激更大,只是这会儿的他,看不出是真的回过了神,还是进入了更癫狂的深渊:“没想到老不死的那么扛摔……谁让他偏心……谁让他偏心……”
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顶着一脸眼泪鼻涕,笑容扭曲而诡异。
至此,事情已然明朗。
程啸南和海慧萍,雇佣福寿会绑人——当然,他们肯定没透露自己的身份。程啸南像他说的,很可能就是想弄点钱,所以提出赎金五五分;可海慧萍或许一早就想让程既明死,故而当发现福寿会把人放回来之后,直接找了海帮的人,二度绑架,最后拿了赎金,撕票。
至此,程啸南愿意不愿意,和海慧萍到底有没有私情,都不重要了,一条人命已经让他和海慧萍、海云隆,甚至整个海帮,上了一条船。
程老太爷委托白先生查程既明的死,快要接近真相时,白先生收到海帮的警告字条,程老太爷踩冰摔倒,后一直卧床,很可能从那时候开始,毒就一点点被下到药里了。
海慧萍要人,程啸南要钱,海云隆很可能想吞掉整个程家,各怀鬼胎的三人,弄了这么一场连环惨案。
这些都在吴笙的推理之中,他唯一没料到的是——应九和鲁队长,像是比他这个“侦探”,还更清楚案情。
自打警察冲进程家大宅,先是说要查案,然后一步步,一环环,竟是将程啸南、海慧萍、海云隆全带出来了。
虽然距离“铁证如山”还远得很,但只要请他们三人去警局“喝喝茶”,该招的不该招的,怕是都得说。
这不是误打误撞能形成的局面。
如果没有徐望“鬼上身”去吓唬那个福寿会兄弟,应九可以直接把那个五花大绑的海帮小年轻扔出来,说人就是海帮绑的,彻底跳过福寿会背的锅,那样局面会更完美。
或者说,更贴近某些计划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场明里暗里配合着的大戏,应九爷和鲁队长在明面,还有一只手,在暗处。
吴笙拉过池映雪,耳语两句。
池映雪挑眉,不懂他的目的,但依然转身离开。
“来人,都给我绑了,程家大宅也封了,查案期间,闲杂人等不得进出——”案情明晰,鲁队长这一号令,掷地有声。
还没等院内的警察们动手,守在院外的警察慌忙跑进来了:“队长,海帮和福寿会的人都来了,在外面打起来了!”
鲁队长看一眼应九,没有疑惑,倒有一丝担心。
应九爷回了他一个稳稳当当的微笑。
鲁队长放下心来,朝愣着不动的小警察们嚷:“还傻站着干嘛,绑人啊!”
“是!”小警察得令,再无顾忌,管你大爷还是少帮主,照绑无误。
海帮少帮主不是那么好抓的,程家大宅外,已打杀四起。
但福寿会也不是吃素的,你带人过来救,我带人过来堵,看谁杀得过谁——毕竟,警察局站哪边,已经很鲜明了。
福寿会单挑海帮,没胜算,但福寿会+警察局……
吴笙看着应九爷那一脸云淡风轻,想着,这要是一段能继续往前走的历史,那从此之后,津门怕是就没有海帮了。
池映雪匆匆而归,带来的消息是:“没找到程忆欣。”
吴笙点点头,心中最后一点疑云,也尘埃落定。
门外的拼杀,最终蔓延到院内,演变成了大混战,五个小伙伴用了徐望的武具+钱艾的防具,才从乱中脱身。
一到安全地界,钱艾就挠头:“案子都真相大白了,可是杜锦年呢?”
吴笙说:“我知道。”
……
程既明坟前。
一个一身素色长褂的青年,正低声和坟主人说着话,他没烧纸,只静静说着,不像前来祭奠,倒像与之告别。
“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但你放心,我一定把欣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
他说了很久,久到后面不断看怀表,看到第三次,终于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墓碑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可刚踏出一步,就愣住了。
五个人迎面走来。
一个一身西装,英俊斯文;一个身披僧衣,光头锃亮;一个长衫马褂,眼眉淡然却莫名有肃杀之气;一个年纪尚轻,憨厚可爱;还一个肤色黝黑,虎背熊腰。
五个人并肩而行,步履生风,身高参差不齐,衣着风格各异,实在让人难以判断是个什么组织。
及至彼此距离还剩几步之遥,其中四人忽然停住,唯有英俊斯文的西装青年,继续上前半步,于是站定之后,自然出列,让人的视线想不聚焦在他身上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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