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满室空寂和还未远去的芳魂轻声许诺道:“一言为定。”
后来段玲珑觉着“严寒宵”这个名字实在不好,为避免有心人联想道曲贵妃,于是给他连名带姓地改成了“严宵寒”,并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栽培。
只是严宵寒与曲贵妃长的实在神似,元泰帝第一眼见到他,立刻坐不住了,将段玲珑找来,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曲贵妃去世后,段玲珑就开始为今日筹划。他曾想过把严宵寒送到外面给别人抚养,可谁知道他在外面会长成什么样子?更别说在这个世道,不入庙堂,无财无权,一辈子当个平头百姓,连吃饭都困难,还谈什么“自由自在”?
他还是元泰帝在孝期与先帝后妃偷情生下来的儿子,身份一辈子不能见光,连他的存在都是对元泰帝的潜在威胁。
好在段玲珑准备充分,他老老实实地把当年曲贵妃拼死产下胎儿的过程给元泰帝描述了一遍,着重说她的心愿——不想让孩子当皇子,只要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最后,他拿出了杀手锏——一幅“据说”是贵妃亲手绘制的小像,给元泰帝留作念想。
元泰帝当年本来就是贪图曲贵妃美色,听说她早逝时心中还颇为叹惋,只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没成想其中还有这等隐情。那幅小像蓦然勾起他许多回忆,睹物思人,倒是没有心思再追究段玲珑的隐瞒不报之过。
非但如此,随着年龄渐大,曲贵妃在他心里,就好似李夫人之于武帝,越缥缈越难以忘怀。元泰帝有时候看严宵寒,觉得他也怪可怜的,又忍不住想:如果严宵寒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是不是会比他如今这些儿子都争气?
在这些幻想的潜移默化下,元泰帝默许了段玲珑栽培严宵寒,将他领进飞龙卫,甚至在段玲珑去世后,破格将严宵寒提拔到了飞龙卫钦察使的位置上。
关于严宵寒的身世,长治帝和严宵寒两人都心知肚明,也都知道对方对此一清二楚,日久天长,竟慢慢变成了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只要严宵寒恪守臣子本分,元泰帝就会给他除了皇子身份外、最大限度的位高权重。
这些年来,严宵寒一直很“守规矩”,唯一一次近乎直白地朝元泰帝讨要某样东西,是在收复中原前,他亲自到蜀中向太上皇借兵。
疆土四分五裂,一个被他抛弃、永远不能有身份的皇子,跟他开口借兵,是为了重整大周江山。
也是在那时,元泰帝终于从严宵寒与傅深的关系中,咂摸出一丝不对味来。
大行皇帝停殡宫中,新主年幼不能主事,皇后诏顾命大臣协理丧事,宫女内侍张罗陈设,百官哭临殿下,宫中异常忙乱,直到傍晚方歇。
北方冬天日落早,白天才下过雪,又逢国丧,皇城内一片银装素裹,萧瑟难言。严宵寒披着黑貂裘,踏着遍地未扫的积雪走到一处宫殿前,也不等人通报,径自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残香萦绕,一个修长人影坐在桌边,以手支着头打盹,不知已在这睡了多久。
严宵寒无意识地抿了下嘴唇,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傅深面前,借着微薄的天光看他沉睡的面容,目光像是刻刀,一点一点雕出高挺鼻梁、分明轮廓、还有微微勾起的……唇角。
“偷看我,嗯?”他闭着眼笑道,“不给白看啊。”
严宵寒有点皱的眉头立刻松开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傅深的脸:“怎么坐着就睡了?不冷吗?”
傅深扣着他的手,睁开眼,懒洋洋地道:“不碍事,打个盹,本来就是偷懒。太后那边已经忙完了?”
“嗯。”
严宵寒顾忌着傅深重伤方愈,还有陈年腿伤,不肯让他一直在外头跪着,等到了后面一些不太重要的流程时,就给他找了间宫室偷懒。反正现在宫中戒严,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又齐齐闭嘴。还是傅深先道:“看你欲言又止半天了,你先说吧。”
严宵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欲言又止”的,但确实有话要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但傅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我就说过,你跟大行皇帝长的有点像,”傅深道,“昨晚我在太上皇那里看到一幅美人图,差点以为是我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换了套衣服站在那儿。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没个正经,”严宵寒让他说的笑了,“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太上皇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倒叫我有点不放心。恐怕他已猜到了我们的关系,想借着这道敕旨离间你我。万一我以后抢了你外甥的江山怎么办?”
“你这个人啊,心太重,”傅深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以身饲虎,求你高抬贵手呗……摄政王。”
严宵寒赶紧上手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快闭了吧。真是怕了你了,这也是能乱叫的?”
傅深在他手心里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出息,有贼心没贼胆。”
严宵寒:“……”
他忍无可忍,只好弯腰低头,打算把他的嘲笑都堵回嗓子眼里。
“唉,”傅深抬起一只手挡住他凑过来的脸,一本正经地道:“国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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