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的视线看向桌上,果真在那一桌菜肴中有一只炖鸡。
“落汤鸡”的来源,苏昭宁当然记得。
初见之景,岂能忘怀。
只不过,南怀信,你当着我的面说那日初见,惊艳好一朵出水芙蓉。原来背地里却笑我是落汤鸡。
你这个骗子!
你说你今生今世,唯我一人,赚我一心感动。却原来,你这一生,竟是如此之短。
这有什么好感动!
骗子,通通都是撒谎的!都是哄我的。
苏昭宁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泪水逐渐湿润整个手心。
这样的情景,曾经有过。
林子里,他站自己身后,用手覆住了她的双眼。
可那时候,没有这样止都止不住的泪水。
苏昭宁的眼泪从手心几欲滑下,她换手心为手背,想要挡住这一框泪水,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记忆里原本甜蜜的情景,全部变成了尖刀,一柄柄、一次次地往心上插。
宛宛同有一双桃花眼,可那眼中却是时刻波光潋滟,瞧人自带三分柔情。
但南怀信却不是。
他初见自己,眼中满是质疑。分明是没有相信自己那砌词丫鬟的狡辩。
再次相遇,他负手而立,转身满是戏谑地瞧自己。
他看她时,一双眼睛中总带三分笑意。但那三分,在她看来,全是满满的取笑。
取笑她总为他人做嫁衣,取笑她运势不佳,取笑她早早丧夫……
眼泪再也受不住控制,从眼眶溢出,直直垂落在鼻尖之上。又顺着那靠在眼上的手,滑落到手背和手肘之上。
整件霓裳湿得深深浅浅,再无一分定远侯夫人的运筹帷幄,也全无长安侯府二姑娘的淡定沉着。
茯苓和白术的哭声也在整个房中响起。
前些日子,她们小姐不哭,她们伤心也不敢显露出来。如今主子潸然泪下,泪如决堤,她们亦想陪她纵情哭一场。
终究这一场后,还有许多的路、许多的风霜要去面对。
这一场之后,再无泪水。
次日一早,定远侯府的新小少爷南敏行就被送到了苏昭宁房中。
许嬷嬷将吴老太君的话一句不漏地交代给苏昭宁听:“老祖宗说了,让小少爷与夫人同吃同住、同眠同行。毕竟小少爷年纪太小,无时无刻都离不了母亲。”
许嬷嬷说完之后,就把南敏行放在了地上。
两岁多的小孩一步一步、稳稳健健地走到苏昭宁的旁边。
他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同苏昭宁道:“娘,你送我的这个,我很喜欢。”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骗不了人。那里面的真诚,毫不作伪。
只不过他这双眼睛,深得南宛宛真髓,桃花眼瞧人自带三分似水柔情。
苏昭宁的心抽了一下,却感觉不到疼痛。她伸出手,牵住南敏行:“敏行用过早饭了吗?”
“没有。祖母说了,我可以吃娘亲手做的。所以敏行没有吃。”南敏行稚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许嬷嬷有些吃惊,看向这不到三岁的孩子。
吴老太君昨日明明已经说过,可以与夫人同吃,但夫人不会亲自下厨。
毕竟,这孩子的存在,对夫人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许嬷嬷想要提醒,却听到苏昭宁在问:“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蝴蝶卷子。我喜欢像蝴蝶一样飞!”南敏行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挥动了两下,表示自己真心喜欢蝴蝶。
苏昭宁点了点头,答道:“好,我给你去做。”
白术注意到许嬷嬷的眼光,对这新小少爷的话带有怀疑。她上前道:“那夫人,奴婢先去厨房准备一下材料。”
白术才不想让这外面回来的小家伙吃自己小姐亲手做的吃食呢。最多,就吃吃她做的好了。
“娘你不会揉面吗?敏行还想帮忙呢?”南敏行期待地看向苏昭宁。
白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这孩子。
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被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洞悉了意图?
许嬷嬷也十分诧异。她一直觉得,这新夫人已经算是极其聪慧。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得超出一般人。
可如今再看这新小少爷,如果不是新夫人肚子根本就没鼓起来过。她真要怀疑,这个就是苏昭宁生的小少爷了。
聪明的如出一辙。
苏昭宁拉着南敏行的手,往厨房走去:“好。娘带你去揉面。只不过,如果敏行还想吃早饭,而不是吃午饭的话,那么我们还是需要其他人帮助的。”
“可嬷嬷一个人就能做好。”南敏行小声地嘀咕道。
苏昭宁就像没有听见一般,步子毫无改变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陈婆子正张罗着其他厨娘给各房送早饭。
见到苏昭宁过来,陈婆子忙迎上去道:“夫人,早饭这就准备好了。奴婢正准备给您送过去。”
其他厨娘都待在灶台边上没有动。
原本她们都十分羡慕陈婆子不动声响地竟攀上了这厉害的夫人。但没有了侯爷的夫人,日后会怎么样,还真的很难说。
是以,这些厨娘的态度又回到苏昭宁才嫁进定远侯府的时候。
“娘,只有她一个是帮我们做蝴蝶卷子的吗?”南敏行指着陈婆子问道。
陈婆子立刻贴过来,俯身问南敏行:“小少爷是要吃蝴蝶卷吗?奴婢立刻就做。”
“喔。”南敏行长长地喔了一句,然后说道,“原来只有你一个人是归我娘管。其他人不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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