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时点头,很专心很认真在吃,不知他是谁,也不问他是谁,这样的感觉很放松,“这梨觞果然香醇,是我吃过最好的酒。只可惜……”
她晃了晃酒坛,再叹一声,“见底了。”
“你还想喝?”他轻声问。
墨九舔了舔嘴角,洒脱自在的样儿,清纯如稚子,又艳丽如妖狐,眼眸亮晶晶的像含了两汪水波,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风情看人,自己却全然不知,只压着嗓子追问:“可有法子再搞一坛?”
“有。”他答。
“那敢情好啊。”墨九惊喜。
他拨开空掉的酒坛,望一眼湖面上的月下水波,“你这样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是坏人?”
“没事啊。”墨九严肃脸,“刚好我也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墨九虽然会坑蒙拐骗,却从来没有想到这样尊贵雍容的男子,也会学人家去偷。
两个悄悄下了船,沿着湖边走到一个种满梨树的院落,偷偷潜了进去。
这个时节梨花早谢,梨子未熟,一颗颗青涩的果子挂在树上,带着一种青爽的果香儿,耽中梨树枝繁叶茂,把院子衬得很是幽静。一片梨树之中有一条铺了青台的小径,通往院落的最中间,垒有一个像祭台似的青石圆坛,坛中生长着一颗三人合抱的巨大梨树,非常壮观。
墨九站在树下抬头望,“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梨树,这得长多少年?”
他也看着梨树,却不答话,“天下梨树,唯它第一。”
转头一瞥,墨九嘿嘿笑着,“别矫情了,酒在哪里?”
他指了指面前的梨树,“这便是梨觞的酒窖。每一年梨花开放的时候,萧家人就会把新鲜的梨花采撷下来,风干带入酒窖,用以储酒,增加梨觞的香醇,这梨觞已经陈了一百年,也享用了一百年的梨花相侍,故而,它叫着梨觞。”
一百年……
墨九叹为观止。
这样的东西,莫说偷,便是用抢的,她也要搞一坛。
然而梨院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墨九有些怀疑,比黄金还贵的梨觞,居然没有人在看守。
但人活着有时候得乐观一些,今日有吃的,她从不操明日的心。
两个人下到酒窖,一人抱了一缸梨觞出来,又回到凉亭下的蓬舟,对坐而饮。
所谓好友得共同干些坏事方能上升友谊,墨九对此深以为然,有了这一趟偷酒之行,两人的关系明显进步了许多。
淡淡的酒香,湖上的波光。
微风吹来,树叶儿簌簌地响。
这是她吃得最开心的一回,酒过三巡已微醺,不由仰起脸看他月光下的脸。
“你说萧家若发现百年家酿没了?会怎样?”
他喝口酒,神色迷离,“恐会痛哭一场?”
墨九眯眯眼,打了个酒嗝,点头道:“好花需要好人摘,好酒需要好人抬,咱们喝他们的酒,这叫……缘分,是看得起他们家祖宗……的手艺,他们有什么可哭的?来,干一杯。”
他静静与她碰杯,各自饮下,又谈起临安的美食,还有他吃过的珍馐佳肴,把墨九馋得唾沫一次次往肚子里咽,直喊终于找到了知音,又愉快地干了三杯,“吃货多,知音少,谁吃盘中餐,粒粒皆是宝。来,为了替萧家排忧解难,干掉百年家酿,干!”
他笑道:“民以食为天,无人不好吃,干。”
“哈哈。”总被人骂做吃货的墨九,一直觉得吃才是人类最伟大的艺术情操,是推动人类文明的动力之源,于是与他一唱一合间,又拈一片桂花肉入嘴,泄气道:“只可惜吃了这一回,也不知何年何月才吃得到了。”
他轻饮慢斟,“荣朝之美食,尽在临安。姑娘若有一日到临安来,我带你吃遍美食。”
这句话墨九爱听,她半睁半闭着半醉的眼,“此话当真?”
他平静地看她,“自然当真。”
墨九又道:“君子一言。”
他望向湖心,眉峰微微舒展,“驷马难追。”
“好,一言为定。为了吃,我是一定会到临安去的。”时下的酒都没有后世那般重的酒精含量,但墨九吃得不少,声音不知不觉软下来,不仅上了头,还上了情绪,“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骗我,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讨厌人家骗我。曾经有一个人,他告诉我说,他老家有一种臭豆腐,很好吃,说放假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给我带来。可他食言了,没有给我带。你猜后来,他怎样了?”
他的目光水波似的流连在她的脸上,眼里有温和的笑意,“怎样了?”
墨九道:“我让他吃了半年的水煮白豆腐……不准放盐。”
想到过去的事,她哈哈大笑,他却没有笑,慢吞吞将手上佩戴的指环取下,递到她的面前,“以此为信物。你若到临安,可拿着它到……朱雀街找我。”
“好,临安再聚,以食会友。”墨九愉快地应允着,脸上映出一层朦胧的秀美,可咀嚼着美味的桂花肉,她又想到一件事,定定看他,“你还没告诉我名字?我到时候找谁去啊?”
这时,一片黄叶刚巧落在她的头上。
他伸手为她取下,考虑一瞬,才用舒缓的声音道出两个字,“东寂。”
墨九看着他取落叶的手,“哦”一声,认真问:“这名字好奇怪,那你哥你弟是不是叫夏季,春季,和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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