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汀你、你不必客气,我、我——就是帮忙跑跑腿。”
“云校尉不必多礼,左右在下已不是第一回照顾白叔,上回自少将军房里借来的书,在下还未归还呢。”
“阿汀,我、我不想当衙差了,你去西山营,做、做了校尉,我、我想,跟着你。”
“左右望安在金陵温书,没什么可劳家兄照顾的,科举之试十年寒窗,中或不中,并不在这一时,反是云将军这回出征岭南,想必诸多险阻,沙场危机四伏,让家兄跟在将军身边,好歹多一个可信之人。”
……
云浠这才明白,难怪当年在最艰难之时,却得了田氏两兄弟一路扶持。
难怪这些年田泗事事以她为先,岭南一战艰难,几回遇险都得他以命相护。
难怪云洛盗走布防图的案子一捅到昭元帝跟前,田泽宁肯自己受罚,受下二十大板,也要为云洛顶罪。
原来都是父亲当年在塞北种下的因,最后换来的善果。
云舒广是受故太子之命去塞北寻田泽的,故太子最后与云舒广说:“侯爷,本宫与你说句实话,本宫这身子,已是不能好了。”
“老四愚蠢,老三虽聪颖,但他这些年受父皇冷落,只怕心有怨怼,且他行事偏激,立心不稳,容易走岔了路,老六……又太小。”
“其实这个老五,本宫曾在明隐寺见过一回,那时他跟照顾他的老太监学了点皮毛医术,正带着身旁的小太监,给从树上跌下的小鸟治伤,不过当时他还小,大概不记得这事了。本宫觉得他仁德,也希望他仁德,盼着他仁德,你去塞北,找到他,为这江山,寻一位真正的仁善的,包容的君王。”
后来云舒广到了塞北,在战事焦灼前,便对田泽说了这么一段话:“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守护国,守护民,却不守护谁的权柄。但太子殿下仁德,我记在心里,有回忠勇军缺粮,若非他殚精竭虑筹措,只怕草原要遭大劫。他生而仁,生而善,他看重的人,必然也是德行昭昭的,我虽不守护谁的权柄,倘若能为天下寻一名英主,也算是为我守着的国,守着的民做了一桩好事了。”
田泽述完当年事,跪在山道上,朝昭元帝再次拜下:“父皇可知陵王今日为何起兵?”
“因他知道,父皇有意传位给儿臣,而儿臣登基后,必然会因当年塞北之恨诛杀他,所以他走投无路,不得不举旗谋反。”
“父皇不是常问儿臣,这些年既在金陵,为何不肯回宫,不肯与父皇父子相认吗?”
“因为儿臣知道,一旦回到皇子身份,行事反而会束手束脚,来不及找到陵王通敌的证据,可能就会因暴露身份而被他灭口。”
“因为儿臣知道,哪怕做回皇子,父皇愿包庇陵王,还是会包庇,所以即便在回到宫中以后,父皇仍不给儿臣机会为当年忠勇侯之冤陈情。”
“因为儿臣,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帝。”
“但是现在,儿臣改主意了。”
“侯爷曾说愿为天下寻一位英主,如果儿臣能够成为这样的英主,儿臣愿以一生为之努力。”
“因儿臣的命,是侯爷与塞北三万将士的英魂换来的。”
“父皇让儿臣平四海,立升平。儿臣却要问,如何平四海,如何立升平?”
他跪直身:“当年塞北一役的证人儿臣找来了,就在这里,就是儿臣与阿泗。”
“今日平南山勤王的证人儿臣也找来了,便是这平南山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耳清目明,心怀公道之人。”
“父皇让儿臣做储君,承大统。”
“然为君不仁,何以为君?”
“儿臣恳请父皇,还忠勇云氏一门公道,将陵王之罪告昭天下,以慰将士忠魂。”
天际白云浮沉,山间清风缭绕,黄土之下,埋葬着的是千百年来数不尽的英烈之魂。
云在天,田在地,苍茫的风徘徊其间。
在田泽俯下身的一刻之后,琮亲王、老太君,程昶、程烨、裴阑、卫玠,以及许许多多的宗室与朝臣,那些听明白因果,心中还有公道,亦认为公道高于天地,高于无上权尊的人通通朝昭元帝拜下:“请陛下还忠勇云氏一门公道,将陵王之罪告昭天下,以慰将士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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