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儿来给母亲送些路上用的细软。”说着,安茹儿就从马车上卸下来了两个包裹,这里面,除了银票,就是些能用上的金叶子。
“茹儿,三千里地,我用不上的,你拿回去吧。”三千里地,也算得上是除了死刑以外最为严重的刑法,遥远的三千里,漫长的二十年。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耗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呢?
林绣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女儿,叹口气道:“今日一别,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便是,从此往后,好好做你的郢王妃,若是有空,便多回去瞧瞧你外祖父。”林尚书,也算这世上唯一真心待过他们母子的人。
安茹儿听着这段话,流着眼泪笑了两声。
好好做她的郢王妃?
她都要被赶出王府了,如何还能好好做郢王妃?唯一对她还算真心的外祖父成了那贱人的亲祖父,若是那贱人回了林府,难道还会有人站在她这边吗?
林家也好,程家也罢,往后皆不会再有她的一席之地。
安茹儿的目光落在了林绣裤腿边点点血迹上,片刻之后,她突然抬起头道:“母亲,你后悔吗?”
这话音一落,就见林绣愣住。
这一瞬间,林绣想到了程衍之的那张脸,想到了多年前她架在程妧颈前的那把刀,也想到了林芙落在井中看着她无助的双眼。
往事就如走马灯,一一在她眼前闪过。
真真是恍若隔世。
半响,林绣吞咽了两口唾沫,对着安茹儿轻柔道:“茹儿,我后悔了,所以,你别再步我的旧路。”说完,林绣便转过了身子。
林绣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镣铐若有所思,她由衷地希望,她方才说的那番谎话,能让她的女儿回头吧。
为何说是谎话呢?
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与其说后悔,不如说她更恨自己那无用的怜悯之心,和技不如人的手段。
若是再重来一次,她灌给程衍之的就不再会是酒,而会是勾栏瓦舍里头的**药,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会一刀要了唐妩的命,让茹儿彻底将她替代之。
若是再重来一次,她会一把将林芙推到井下下去,绝不含糊。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既然没咬着金钥匙出声,那为何还不允许她自谋出路?
安茹儿看着林绣的背影,心里并不好过,反而这一刻,她倒是觉得母亲就是她的缩影。
母亲的今日,不就是她的明日吗?
她在摇摇晃晃地马车里昏昏欲睡,直到路过曾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承安伯府时,她喊了一声停。
——
唐妩的肚子已经照之前大了不少了,走路也是越发费力了。
双儿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唐妩道:“夫人,孕妇久坐对身子不好,奴婢知道您累,可该走还是得下地走走的。”
怀了孕之后,唐妩才突然发现,这双儿的嘴简直是比杨嬷嬷还絮叨,从早到晚地盯着她嘱咐,就没怎么停歇过。
唐妩最怕她这般,只好立即起身子道:“你打住,我再走两圈便是了。”
她扶着腰,挺着肚子,一圈一圈在院子里走,还不到半个时辰,许太医就提着药箱,跨进了院子。
“侧妃这胎象甚稳,无需担心,但饮食要注意,还是少食多餐为好,若是饮食过多,倒是容易造成胎儿过大,生产困难。”许太医摘了唐妩手上的帕子道。
一听这话,唐妩的小脸忍不住一红,毕竟她刚刚还吃了程煜给她送来的红糖凉糕呢。
许太医在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走了。
等郢王回府的时候,又到了晚上。
唐妩刚沐浴完,双儿正在用帕子给唐妩绞着头发,郢王恰好在此时推门而入,惹的唐妩惊地从杌子上弹起了一下。
她刚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湛蓝色的肚兜,和白色的衬裤。她这一弹,某处自然免不了要跟着她的动作乱颤。
自打唐妩有了身孕以来,身子变化最大之处,除了肚子,就属这胸脯。这般大的变化,不仅让她穿不上了从前的衣服,更是让她这身子都变得十分敏感。
就连方才双儿往她身上涂抹皂角时,都不禁给她弄个大红脸,更别说是像此刻这般,屋里亮如白昼,被他看了个正着。
唐妩微微颔首,面颊绯红,坐立不安,只见郢王面不改色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双儿手中的帕子,换他来给自己擦头发。
这样温情的一幕,喜桐院的女使们自然是欢喜。
落英与双儿眼神一对儿,就不约而同地转身退了下去。
可她们一走,就换唐妩尴尬了。
唐妩坐在一面铜镜前,镜中自己那张羞涩难忍的表情,十分清晰地映在了上头。不仅如此,她还能看见他那双指节纤长的手指。
只见郢王学着双儿的手法,像模像样地拧了两下后,便弃她的秀发于不顾,直奔那弧度就去了。
唐妩看不下去了,抬手欲将铜镜扣下,可下一瞬,就被他桎梏住了双肩,不得动弹。
她坐着杌子上,他则是站在她身后,铜镜上明明照不到他的脸,她却能根据他手上的力度想象着他的面上的表情。
“殿下。”唐妩不满地嘤咛了一声。
“妩儿,我又不是真的和尚,不能吃荤我难道连点油水都沾不得吗?”郢王的低沉又不含**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蔓延开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也是绝了。
严厉中带着祈求,祈求中,又带着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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