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他都怀疑,在很多年以前,他竟然如此爱过。
以至于他觉得那些纷乱、迷幻的情节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而他只是一个恰巧路过这段时光,叼着支烟、戏谑旁观的看客。
其时正值春末夏初,但在他的回忆中,花儿从来都没有盛开,绿树也不曾成荫,只有浓稠的、温暖的饱含着荷尔蒙的夜色浸润和包裹着他,并和着狂乱的夜风把他涌来涌去,把他的情绪从悲伤涌向欣快、从寂寞搅入狂乱……又把它们掺和在一起打了个包,然后撬开他的嘴,不管他愿不愿意,依然猛烈地、连续地、不依不饶地灌入他的口中,直到把他喉咙中的嘶喊声逼迫成哭泣。
他的名字叫曾伟,那么和他息息相关的那个女人的、当时还是一个女孩儿的她的名字叫什么呢?为了防止忘却,在以后的岁月里,曾伟每当过个一年半载,就把她的名字写在一张阔幅的白纸上,然后在这个名字旁边浓墨重彩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退行几步,端详揣摩一番。
李清照·曾伟——哈哈写错了,再写一遍。
李清靖·曾伟
记得那时候是一九九四年,绿暗红稀的暮春时节,夜晚还留了一些寒气,在提醒人们在春的料峭还没有褪尽之前,先不要急着穿了半袖去谄媚夏天。
当时他开的一家叫“飞鸿”的公司,经营状况也和这天气一样,对烈火烹油、蒸蒸日上的公司发展的渴望和现实的惨淡经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为了在全民经商的风潮中起一下哄,他刚刚大学毕业,就随意租了一间办公室,在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和几台网吧攒来的二手电脑,而且公司的业务范围也是匆匆乌合而来,既搞电脑培训,又玩对外劳务输出,顺带着有时还接点装修、修下水道等的家政服务。
这家所谓的公司徒有其名,并没有注册登记。它位于一个保铃球馆内一角,之前是放杂物用的,被曾伟废物利用,简单收拾了一下派上了用场。
总经理和业务员以及其它勤杂人员几乎仅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曾伟。唯一的摆设一样的员工是他前天刚刚召来的,在员工表上他的名字叫刘刚,尽管这名字够简洁了,可曾伟还是不屑于去记住,索性就叫他钢蛋。
这小子年方二十,第一次踏入公司的门槛时,痴愣愣地杵在那儿,半响没有说话。坐在老板桌后的曾伟叼着支白将烟,透过烟雾把自己雄浑有力的目光刺向对方,但钢蛋没有反应,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说一下你的学历以及工作经历,实习什么的也算上。”曾伟问。
“中专。”那小子痴瞪着曾伟吐出俩字。
“什么专业?”曾伟跟问。
那小子沉吟了一会儿,竟然眼里有些潮湿,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曾伟离开座椅,用温暖的手掌抚了下那小子细长枯瘦的后颈,惺惺地、怜惜地叹了口气,用低沉的春风化雨一般的口吻说:“兄弟,我知道这年头不好混,特别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好了,以后就好了,跟着哥干吧!”
“嗯、嗯。”那小子感恩备至地连声应诺。
当时,大中专生的一纸文凭还算吃得开,家里稍有个衙门里的关系再加点礼金,很容易就能找个铁饭碗。但也有例外,就像曾伟和钢蛋这样无官可投、无礼可送的。
终于有了唯一的一名员工!而且是一个根本没有提到工资待遇的极品员工!曾伟心里甚是欣慰。但他略略地有些担忧,这小子会不会是脑残或是变态杀人狂什么的,觉得他的眼神既呆滞又绝望,深看了去还有那么一丝精神分裂症特有的冰冷,就像用凿子在冰面上戳出的一道裂缝。
只有自己和钢蛋那个傻小子撑不起公司的架子,而且在一个组织里没有女员工,那是对女士的歧视行为,作为一个将来要成为世界,啊不,中国或者是省,索性就是市或者是区五百强企业,首先要做到政治正确。曾伟浮想联翩着。
于是他派钢蛋去大街小巷的电线杆子上贴招聘广告:“女,十八岁以上25岁以下,容貌秀丽,敬业爱岗,学历不限。”
“这招嫖广告,为嘛非要18到25岁的?”钢蛋拿着一叠刚刚从公司二手打印机里艰难吐出的招聘广告说。
他说话带地方口音,这让曾伟很恼火,腾地一下跳起来,在钢蛋脑瓜子喂了个蹦豆。“靠,是招聘,不是招嫖!好好学学普通话!18岁以下是童工不能用。25岁以上是shú_nǚ,也不在招聘范围。”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曾伟当时是22岁。每当他回忆这段年少轻狂又风花雪月而又日月颠倒的青春岁月时,还要计算一下:1994-1973(他的生辰)=21——虚岁22岁,没错。
出身贫寒的他总在琢磨着不通过媒妁之言的方式来给自己划拉个便宜对象,三金四银一木的结婚风俗,自己家庭的经济条件有些承受不起。假若公司开不成赔了钱,若能骗得个便宜媳妇,对所受的经济损失也不无小补。
很快,贴出去的广告有了效果。三三两两的有应聘的女生过来。但都被这家位于保龄球馆内一隅的公司给吓倒了,这里只有二十多平米,一共摆了五张桌子和几台被蛛网尘埃寄居周身的旧电脑。应聘者总是在匆匆地客套地咨询了一下后就逃之夭夭了。
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在瞅了瞅公司里贼眉溜眼的俩人后,怯怯地问:“公司里就你俩吗?”
曾伟对这个弱智的问题不予理会,吸了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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