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后,慈宁宫和坤宁宫一直风平浪静,太后再未召见皇后,皇后除了日常给太后请安时同她客套的寒暄几句,再不提及有关那日的半个字眼。仿佛那天从未存在过,而她们也从未知道,皇帝和端重亲王之间的真实关系。
在此期间,乾隆身边,不知何时调来了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三等侍卫,他满脸青涩,一看便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往年,这么年轻便能混到御前做侍卫,已经可以算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值得人高看一眼。可如今有了端重亲王对比在前,这位年轻的侍卫便泯然于众人,显得极不打眼。
是以,他调来了两月有余,乾隆愣是没发觉他的存在。
这日,乾隆正歇在御花园中的一所凉亭中喝茶赏景。他身边的石桌上放了两套茶杯和数十种精致的茶点,显然,这景是要与人共赏的,只是他等候的人还在路上,迟迟不见身影。
乾隆微眯双眸,闲适的靠倒在椅背上,极有耐心的等候。独自静坐片刻,他摆手,让身后的侍从给他斟茶,先自饮一杯,以消磨时间。
御花园中已是到了初夏时节,阳光极为灿烂,春花谢过,夏花开,处处五光十色,鸟语花香,一派的繁华景象,渲染的人连心情也跟这夏日的阳光般,十分明媚。
乾隆偏头看着亭外的美景,举杯啜饮一口,想起心尖上那人,忽而浑身发烫,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启禀皇上,云南急呈奏本,缅甸要犯六王子逃脱。”一名侍卫匆匆奔到他近前,打断了他的闲适,口里急奏,跪下后双手奉上一本折子。
乾隆皱眉,放下茶杯,接过折子查看,一目十行的看完,将其重重砸在桌上,怒斥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欤?”
跪着的侍卫见龙颜大怒,不敢答话,只将头颅埋的更低。
“是典守者不能辞其责尔。”
正当众人战战兢兢,沉默不语之际,乾隆身后站立的一名侍卫突然开口答到。那侍卫的嗓音有如珠玉坠地,又有如清泉淌过,清清脆脆,悠扬婉转,令人一听便觉心中舒泰,再大的怒火也会被浇熄。
乾隆收敛脸上的怒容,眯眼朝身后的一众侍卫们看去,命令道:“方才是谁答话?站上前来。”
一名身量单薄娇小的少年利落的站出来,优雅的行了一礼,垂首跪在他脚边。
乾隆将他行云流水的行礼动作看在眼里,只觉这人浑身的气韵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也感觉莫名的排斥。
“方才是你答话?想你一个三等御前侍卫,也有读过《论语》?你在家有念过书?”乾隆喜欢有学识,爱读书的年轻人,因而开口便问自己关注的重点。
那侍卫点头,用清冽动听的嗓音答道:“启禀皇上,奴才当差前是咸安宫官学的学生。”
看来真有几分学识。心中暗忖,乾隆盯着他低垂的头颅,起了考校的心思,颇有兴趣的开口,“原来是咸安宫官学的学生,那朕便考你一考,你且说说《季氏将伐颛臾》这一章的意思。”
侍卫略略一想,不慌不忙的回答,“重教化,修文德以怀人,不起则都分崩离析,祸起萧墙,此后圣人之见也。然,世易时移,如今之世,远方多顽固不化之人,仅以教化化之,不示之以威势,则反易生妾心。如此,于国于都,应首重教化,修文德以服人,使远者来之,来者安之,且加之以威力,防微在渐,不然,就真正是‘虎兕出于押,龟玉毁于椟中’了。”
他嗓音高低适中,语速不快不慢,一番侃侃而谈下来,使得乾隆嘴角带笑,频频点头,待他说完,心情已不复方才的恼怒,竟是愉悦无比。
“好!解释的好!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儿郎?”乾隆抚掌赞许,笑着问到。
“回皇上,奴才名钮钴禄?善保,家父是三等轻车都尉钮钴禄?常保,在奴才九岁时已经过世。”那侍卫言语谨慎的答话。
‘钮钴禄’三个字触动了乾隆的某根神经,令他猝然间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莫测的盯着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良久没有发话。若少年敢于抬头去看他表情,定会被他那双幽暗如深渊般的冷酷双眸给吓上一跳。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沉默半晌,乾隆语气平板的下令。
善保双拳紧握,心内暗道:来了!深吸口气,缓缓抬头,下颚微扬,让帝王能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只见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特别是一双似有情若无情的桃花眼,给他的姿容更添了几分艳丽之感,眼波流转间,轻易便能勾魂摄魄,令人沉迷。再加上他清冷的气质和满身的学识,当真完美的挑不出半点毛病。
乾隆微眯双眸,细细审视眼前艳丽到极致的少年,半晌没有说话,那线条英挺的脸上全无半点表情,令人摸不着端倪。
善保不着痕迹的打量帝王神色,实在看不出他内心作何想,心中不由忐忑,扬起的下颚不自觉的垂下,一双桃花眼半敛着,遮住眼中不停变幻的眸光。
又过了片刻,乾隆忽而再次开口,语气已经不复之前的温和,带着几丝儿嘲讽和冷厉,“钮钴禄,与太后同姓?她母族的人能找着你并把你举荐到朕身边,着实花了些功夫吧?”
善保脸上首次出现慌乱的情绪,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的惊骇和不祥之感更甚。
观眼前的帝王,哪里有半点为他的容色倾倒的迹象?太后密召他时说的那些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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