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下人十分之有性格,不仅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华贵,还昂首挺胸走在前头,瞧也不瞧主子一眼。
华容急行赶了两步,拿扇子敲敲他肩膀,比个手势:“既然你瞧不上我,那你大可以拍屁股走人。”
华贵立在街心,嗓门比锣还大回他:“我干吗要走。你又没有亲人,万一哪天被男人干死了,你的那些银票不就都归我了嘛。”
华容气得打跌,连忙打开扇子扇风,朝打量他的路人摆出个绝顶潇洒的姿势。
而华贵人却气宇轩昂,呆立了一会又道:“主子我要买把剑,做个有抱负有理想的真男人。”
这句话兜来转去还是讽刺华容,华容也懒得理他,干脆笑得春花烂漫,一路陪他选剑。
大街上扯破嗓叫卖的能有什么好剑,华容一路撇嘴表示鄙夷,直到看见一把乌鞘剑时才止了步。
华贵知道他识货,于是一把将剑拔开。
没有意想中的宝光四射,这把剑沉静温吞,只在离鞘时发出一声极低的铮鸣,还有道无法言说的沁人寒意。
剑的主人低眉敛首,只有一句:“这把剑二百两,不还价。”
华贵一时咋舌,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华容。
华容比个手势示意值得,将脖子伸得老长,非要去看那人埋着的脸。
那人迎风抬头,目光凛凛和他对视,形容落魄但人却坦荡。
华贵的大嗓门又亮开了:“这把剑我要了,主子快付钱。”
见主子拿眼别他,他的嗓门更大:“我没钱,你也莫要这么小气,反正你死之后银子都是我的。”
华容不别他了,看着那人舒朗的眉眼似笑非笑,又比个手势。
“连人买下多少钱?!”华贵的脚立马跳高:“主子你以为男人都象你,个个都能买吗!”
“在下林落音。这把剑来日定当赎回。”剑的主人这时又说了句,双拳往前一抱。
说这句话时他双脚一飘,脸色煞白似雪,往前栽倒那刻看见人影一闪,有人斜斜扶住了他。
醒来时林落音无有例外的躺在床上,有人在他床边静坐,见他睁眼启齿一笑。
多么典型的美人救英雄桥段,唯一的意外是美人前要加个男字。
华贵的大嗓门在外头亮起:“饭好了,大夫说林大侠是内伤郁结外加饿坏了,林大侠如果方便起来,那就先用饭吧。”
饭菜极其可口,林落音很艰难地控制自己的吃相,而华容照旧是吃流食,女儿红配稀粥。
一旁华贵自作主张,拿来一包袱银子,和那把乌鞘剑搁在一起,很是豪迈宣布:“大侠一时凤凰落架,这点银子先拿去花,剑也先拿着。”
华容不喝稀粥了,打个手势说:“我还没死。”然后掏出张二百两的银票,把包袱和剑一把拢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居然还能笑,居然还举起酒杯,朝林落音遥遥一敬。
林落音颔首,结果这顿饭吃的极其舒畅。
从始至终华容不曾对他表示好奇,也懂得他的尊严当不起施舍。
这样一个浮华的男子,居然有种懂得一切后的堪破。
不过最后的客套总是难免,他难免还是抱拳:“多谢公子搭救,林某来日必当报还。”
华容比个手势,大意是识英雄重英雄大侠何必放在心上。
结果华贵翻译官译道:“我家主子是个奸诈小人,连大夫都说了,林大侠内力丰厚当世少有,林大侠将来得了势,可千万别忘了我家主子姓华名容。”
林落音莞尔,将破落衣衫掸了掸,道别得磊落自然,落架凤凰却从容依旧。
门里这时进来个小厮,穿得很是彰显主人门楣,拿张拜帖敛首:“我家老爷余侍郎来问,今晚公子可有空过府一趟。”
华容比个手势,华贵讪讪翻译,嗓子尖刮得磨人:“我家主子说他愿意带伤服侍余老爷。”
小厮领命而去,林落音却留在了原地,有些不置信的回望。
华贵的嗓门益发尖了:“你什么也不必说,我家主子必定回你人各有志,还说他这辈子最不看重的就是脸皮。”
这次华容颔首,对华贵人的话很是赞许,左手打开他的招牌折扇,露出了“殿前欢”三个字。
林落音再不方便说些什么,只好抬眼,又说了声告辞。
这一眼恰巧和华容四目对视,林落音怔怔,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不管他这个人如何,那双眼却是烟波浩淼,望进去好似空无一物,却又仿佛还有个不能触及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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