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和马上会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就如此刻的乌颜九,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怕死。
对修魔者而言,在跨入这条充满血腥与危机的修魔道路后,早已将生死看的比旁人更加透彻。
乌颜九这些年遇到的“劫难”并不少,不管是最早的姜青云想要拿她当鼎炉吸收她的修为,还是后来在雷炎森林遇险。又或是押送供品去风魔宗无意间得罪了蒋骏。
每一次,她都差点死掉。
每一次,乌颜九都做好了将死的准备。
那个时候的她,弱小,无助,绝望,认命。却不会因为恐惧而流泪。
但是现在,她哭了。
一杯死茶,留给她的时间仅剩半天。
半天,若不能成功破境,她体内将不会衍生新的生机。
没有生机,则意味着死去,彻彻底底的死去。
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悲哀的事情啊。
努力了这么多年,如镜花水月梦成空。
谁能甘心?
乌颜九不甘心,所以她哭了。
她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的固执,恨自己的心动。
却不恨那个让她产生煞瘴的男人。
她眼泪婆娑的望着身前桌面上热气腾腾的“死茶”,似交代遗言般的说道:“红衣,我若死了,你回乌氏部落吧。大首领那边我早就帮你安排好了,在部落里找个你能看上的男子,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相夫教子,粗茶淡饭,日子或许会苦一些,但终归是惬意的。”
“当然,你若谁都看不上,就留在大首领身边做个丫鬟。有他护着你,我也放心了。”
“切记,千万不要留在天澜魔宗。”乌颜九语气严肃道:“你是凡人,毫无自保之力,我死后,宗主与几位长老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照顾你纵容你。万一有人打你的主意,你很难逃脱。”
“陈,陈前辈不知所踪。他留给我的底牌也用尽了,否则……”乌颜九抹去眼角的泪水,苦涩笑道:“否则还能给你留个保命之物。我死也能瞑目了。”
“小姐……”红衣蹲在地上,使劲摇头,悲戚无言。
乌颜九捧着茶碗,目光游离道:“要是还能见到陈前辈,替我向他问好。就说,说我想他了。”
最后的五个字,乌颜九说的很轻,轻如梦呓。
她煞白的脸颊也因此莫名的涌起一片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晶莹剔透。
下一刻,碗落茶尽。
乌颜九端坐在靠椅上,笑容明媚道:“囚牛在雷炎森林修炼,万一乌氏部落遭逢不可逆转的危难,你可以去找他。相信以我们往日的情谊,他会出手帮忙的。”
“我记住了。”红衣紧咬红唇,血迹斑斑,神色凄凉。
乌颜九不再说话。
短短的几个呼吸,她长发及腰的青丝变得枯燥灰白。
就像冬日里的枯草,再无从前那般光泽柔顺。
她摊开手掌,看着手臂上的肌肤变得灰暗,逐渐松垮。故作镇静的神态终于浮现无法抑制的慌乱与惶恐。
“崩。”
视线破碎,寸寸开裂。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人丢下了一块石头,掀起阵阵涟漪荡漾四周,圈圈连绵。
乌颜九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让她思之入骨,念之心切的男人。
他一袭青衫站在山巅顶端,双手负于身后,仰望着无尽虚空愣愣失神。
乌颜九喜不自禁,大声喊道:“陈前辈。”
对方不为所动,毫无察觉。
乌颜九心生失望,想要靠近他的身影。
可冥冥中,她发现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自己的身躯。
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除了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我这是死了吗?”乌颜九露出迷茫之色,自顾自问。
“轰隆。”
山巅之上,惊雷滚滚。
青衫男子的身影突然离奇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那山脚下的一片青竹林里,一位身穿紫裙的典雅女子正在煮茶。
那女子很美,美到即便是乌颜九看到她都自惭形秽。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紫裙女子的美。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高贵,清雅灵动,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偏偏被她倾城国色的容颜所吸引。
谈不上嫉妒,因为看到她的人压根升不起嫉妒之心。
她坐在竹椅上,嘴角噙笑,目露柔情。
白皙玉手拨动炉中炭火,如画中仙子缥缈恬静。
而她的对面,坐着乌颜九朝思暮想的“陈前辈。”
她远远的望着她和他。
一人煮茶,一人说话。
他说,她听。
她倒茶,他喝茶。
她笑颜如花,他笑意似酒。
他一个挑眉,她便知道他要添茶。
她一个抿嘴,他就知道她故作生气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不需言语交流,仅凭对方一个眼神,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种无言的默契,亲密,使得旁观的乌颜九满心苦味。
苦到视线都变得模糊。
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等一个人。
知道他的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着都是那个人。
她也曾想象过他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却始终不如眼前这一幕来的“失望”。
是的,乌颜九失望了。
失望的不是他对她的感情,而是他的眼中始终只有她一人。
再也容不下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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