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衙内满脸严肃,一手扶着鱼竿,一手举在胸前,曲指象算命先生那样比划了几下,对小玲妈说道:“你听好了,大罗蛇仙刚刚传下了一道旨意,正好与你相关,我特意来传仙旨,听不听,在你,我只管传达。”
小玲妈“腾”地从帆布堆上跳下来,小玲爸爸也赶紧从旁边站起来,走到崔衙内身边,伸长了脖子,两口子脸上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盯着崔衙内。
高盛嘴里叼着支烟卷,不由得哈哈大笑,烟头在嘴上颤抖差点掉在地上,莫工程师也笑着摇头。
崔衙内不笑,手指头比比划划,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失正道,福祸相间,火中难取栗,落水才起帆,莫道山无路,云总随风转。”
这几句话抑扬顿挫,颇合辙韵,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但小玲父母听不明白,就连吴队长也稀里糊涂,不禁“佩服”起崔衙内来,这小子鼓捣起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倒是有一手。
“这个……”小玲爸爸问道:“仙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有两个,第一,你们家最近出了事……”
“对对,”小玲妈连连点头,“我们家确实是出了事,这不,我正在找地质队算帐吗?”
“你别插嘴,”崔衙内不客气地地说:“事情既有因,又有果,都是天注定,全在仙家掌握之中。这件事,是五百年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的。你家小玲犯了‘天退星’,命里应该有这一劫,你们俩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地质队来闹哄,弄不好要火上浇油,引火烧身,天打雷劈、六畜不旺、伤人败家……”
这些咒语平常人听起来都害怕,更何况小玲父母这种自来迷信的人?眼看着小玲妈脸都白了,崔白话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仙家慈悲之心大发作,也不想让你们没路可走,念着你们家平日里对仙对神还多少有点敬畏之心……”
“对对对,我们对仙家最尊敬了,心诚着呢。”
“……天灵灵,地灵灵,仙家一出百兽惊,仙家的暗指点你们,此事只可静悄悄地消掉,不能铺下摊子,引鬼上门。有仙家保驾,自然去病挡灾,你们再乱闹腾,将保家仙惊走,出了事就是咎由自取。”
“有保家仙帮着我们啊?”小玲妈眼前一亮,“对了,你不是说仙家有两个意思吗?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想听吗?”崔衙内卖了一下关子,“先把第一道法旨给执行妥了,才能告诉你们第二个。现在,你们两个都跟我走,到董老太太那里,看看仙家还有新的旨意没有,然后我再把第二个详细告诉你们。饭得一口一口地吃,着急不行。”
“嗯嗯。”小玲爸爸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就走。
莫工程师长出了一口气,不禁对崔衙内感激起来,他走上前说:“小崔,这个……铁笼子我马上找人给你焊。”
“好嘞。”崔衙内笑嘻嘻地将鱼竿扛在肩上,晃晃悠悠地向村里走去,小玲的父母跟在他的身后,蔫蔫地走进村里。
高盛见他们走远了,对莫工程师说:“我也走了,我跟着他们到那个犯邪病的董老娘子家里看看。”
“好,”莫工程师点点头,“老高,谢谢你,要不是你们帮着周旋,今天我们很麻烦。”
“咳,不值一提,给地质队保驾护航,是乡政府给我的任务。再说了,象这两个这样的烂柴货,他们就知道要钱,捣蛋,跟瞎驴一样乱倒磨,不但会给你们捣乱,也会给我们大队里捣乱,治不住他们,我这书记就只能甭当了。”
高盛迈着大步,跟在崔衙内一行人后面,向董老太太家走去。
董老太太家在村北,三间低矮的平房,房檐都快塌了,是村里的老困难户,每逢乡里下来救济款,必定有他们家。董老太太早年守寡,只有一个儿子,还因为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勉强说了个一只眼的媳妇,却一直家庭不和,瞎媳妇眼睛虽然不好使,脾气却厉害,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婆媳经常吵架,偏偏董老太太年轻时候就有个“犯邪病”的毛病,自从这个儿媳妇进了门,“邪病”就犯得越发频繁了。
走进董家的院子,满院的柴禾叶、鸡粪猪粪,简直难以下脚,一般农村人家,养猪养鸡,院里脏乱也是常事,但勤快人家便收拾得利落干净,懒惰人家,就象董家这副模样。每逢上级来人查访困难户,访贫问苦,高盛便带着他们到董家来。
高盛走进院门的时候,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叫唤。
“哎哟——哎哟——”
声音是董老太太发出的,既象是病痛,又象是唱歌,有韵有腔,长短相间,高盛心里骂道:“又他妈的装腔作势。”
对于这类“邪病”,高盛从来不信,用他的话说,便是俩字:欠揍。他曾对人说:“想当年,闹日本鬼子的时候,全村里一个犯邪病的也没有,鬼子一来,大家忙着跑反,邪病全都好了,跑得比兔子都快,那时候怎么不犯了?”
董家的门扇掉了半边,斜倚在框上,屋里的墙烟熏火燎,和黑门框的颜色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是夏天,窗户大开,屋里光线倒也充足,高盛走进屋里,一股炭香味熏得他咳嗽了两声,板柜上放着一个大香炉,三支粗香烧得正旺,发出袅袅的白烟。
董老太横着躺在炕上,手扶着腰,正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炕上还坐着两个邻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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