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坯,是农村里最累的活之一,曾被列入农村“四大累”之一。早年间,盖房用的石头和砖,自己制不了,需要去石场或砖厂去买,但土坏一般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当然,现在盖房都是钢筋混凝土,连粘土砖都很少用,更没人用土坯了。)
高盛帮着董老太太家里脱坯,如琇听说了,便和二姐商量:“咱们家也脱点坯吧,炕好几年没拆过了,猪圈也缺坯,借高盛的骡子车,多拉点土,跟他一块干。”
“可是,”如兰有些发愁,“咱们干得动吗?那活计得棒小伙子才行。”
“干得动,慢慢来嘛。”
如琇温顺的性子下面,隐藏着格外要强的一面,村里没有哪个女人能干脱坯这活,但她们家没有男劳力,只能自己干,高盛赶着骡子车从村北拉了两车粘土,如琇来了,“叔,借你的车用用。”
“做什么?”
“我们家也想脱点土坯,搭炕。”
高盛想了想,“倒也是,你爸爸干不动这活,你不用借车了,呆会我给你们多做出两百块来,就行了。”
“我们干得了,”如琇笑道:“我从小学就会赶车了。”
的确,如琇自小做活儿就不输大人,象赶马车这样纯男人干的活,她也能胜任。
如琇拿过高盛的马鞭子,纵身跳上车辕,“驾,”鞭花一甩,赶着车便走向村外,二姐如兰抱着铁锹,坐在车上,骡子在脚力里边,是最有力气的,但脾气也暴烈,不熟悉的人赶车,往往爱犯犟性子,而高盛的大骡子膘肥体壮,正当壮年,见两个穿花衣裳的小姑娘赶车,有些欺生,撒开两腿,便跑起来。
村外的土路,坑坑洼洼,木板马车在骡子的牵引下跑得飞快,车身剧烈颠簸,如琇姐妹俩在车辕上差点掉下来,如兰喊道:“快快,站住。”如琇知道这是骡子犯了脾气,若是降不住它,活计根本就干不了。她紧紧拽住缰绳,右手用力一甩鞭子,细长的牛皮马鞭“叭”地在骡子耳边上炸响了,紧接着,“叭叭叭叭”,一串清脆的鞭声在骡子的头前脑后连续响起来,一下子将骡子给镇住了,这骡子本是喂熟了的,极熟悉人的特点,它一看赶车人并非生手,马上便老实下来,不敢再欺生了,乖乖地放缓了步子。
旁边的地里,有做活的村里人,冲如琇挑起大姆指,“好,好一杆马鞭,打得真好,好把式。”
村北有一溜土岗,象是个巨大的坟丘,不能耕种,便被村民们当作取土的场所,垫道盖房,脱坯填坑,都到这里来拉土,岗上的土,质地紧密,遇水极粘,做土坯正合适。
土岗上下,长满了野生的乱草蓬蒿,绿柳白杨,如琇将骡子拴在一棵杨树干上,打量了一下岗上,“二姐,你看那上面有人。”
几个戴草帽的人影,出现在岗上,看装束,有的是学生装,有的穿着西装,挺洋气,不是本村的百姓,还有人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也许是城里的学生,出来画画儿的。”
两姐妹拿下铁锹,挖土装车,前些天下过雨,土正松软,铲一锹,沉甸甸的有十余斤,用力扔到车上,这是真正考较力气的活,一般硬汉子,干半天也腰酸胳膊痛,如琇虽然健壮,毕竟只是未成年的女孩儿,扔不到十锹,便得歇一会。
“小姑娘,干这么重的活。”头顶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穿过草丛,从土岗上下来,走到身边,乐呵呵地用草帽扇着风,背后背着一个布包,一身黑色的夏装,戴一副大眼镜,象是个学者。
“老伯伯,你好。”
“呵呵,”老者笑得很和善,“你们村这个土岗,你听说过什么传说没有啊?”
传说?土岗似乎从小就是这副样子,除了取土,没什么用处,如琇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老伯伯,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是城里出来画画的吗?”
“不是,我们是考古队的。”
“考古队?”如琇有些意外,“老伯伯,你是说,这个乱土岗子是古物?是古坟吗?”
“现在还不能肯定,我们正在研究,用洛阳铲在探测,你真没听说过有什么传说故事吗?也许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呆会你带我去找村干部,我身上有县里的介绍信。”
“好的,老伯伯,我们装完车,就带你去。”
土岗上那些戴草帽的人,看来都和老者是一路,纷纷走下来,如兰好奇地问:“你们是在找古墓里的宝贝吗?这个土岗子里埋着什么宝贝?”
“呵呵,小姑娘,考古并不等于找宝贝,这是历史的一部分。你们姐俩真能干。”
考古队里有两个小伙子,接过姐妹俩的儿锹,帮他们装车,只挖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大汗直冒,拄着锹柄“号脉”,如琇笑道:“还是我们来吧,你们城里人,可干不得这种活。”
木制的老式马车,车厢里容积并不大,前后都用桑条编的粪帘子挡上,也只能装一方多土,装完了车,如琇将鞭子一甩,带着考古队一行回村。
高盛正在村里和泥,他光着膀子,露出黑红的肌肉,从董老太家里用桶提水,浇在攒好的土堆上,用锹搅匀,慢慢把土和成不稀不稠的泥糊,他力气大,手工又熟练,一下子和了将近一方的泥,摊在地上足有两米长的一堆,脱坯是技术活,和完了泥,得赶紧用斗子脱制成形,否则时间长了,夏日的阳光就会把泥堆晒干。
坯斗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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