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低下头,咬住了嘴唇,搁在膝上的手指死死抠着裤缝,指关节泛着青白,肩膀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心底涌出的酸意淹没了眼睛,洪水泛滥,滚热的酸泪淌落下来,腐蚀着她的脸。
长发遮挡住侧脸,亦挡住她的狼狈。
姐姐不要她了。
两百万呢。
加上前半年姐姐给她的钱,不多不少五百来万,够在江城的非市区地段买间小两室了,而在她家乡,可以买五套大房子呢——她是俗人,只晓得用房子衡量金钱的价值。
钱来得真容易啊。
多少人累死累活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
而她,只不过脱了衣服躺下,区区一年时间,就从穷学生变成了小富婆。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有什么可抱怨的?甚至,有什么资格难过?
说难听些,她就是只鸡。
“程小姐?”
“不用,拿走吧......”程烟哑声道,鼻子堵得不能呼吸,只能张开嘴,低缓喘气。
心像是被丢进搅拌机,碎成一滩烂泥。
她想起夜里姐姐温柔的轻语,想起清晨姐姐宠溺的笑容,想起那些吻,想起那些“喜欢”,想起很多很多......画面碎裂成渣滓,嵌在她血淋淋的心上,颗颗分明。
姐姐不要她了。
她不甘心。
她要见姐姐。
以为她是不肯放弃,冯助理微微皱眉,依旧公式化地说:“程小姐,死缠烂打不好玩。”
程烟没说话,开门下车,像个幽灵一样飘进学校大门。
二月底,巴黎时装周。
连续几天的大秀走下来,江虞着实累了,上午完成最后一场,她婉拒了设计师的邀请,随团队提前离开,预备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再飞米兰。
从秀场出来,江虞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与助理并肩而行,往自家车所在的方向去。
秀场外停满各类车辆,像她这样有名气有团队的模特,都安排了专职司机接送,而新人模特只能步行或者乘公交。她今年又看到许多新面孔,免不了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以及那段艰辛时光。
天空下着小雨,寒风嗖嗖地刮,一口气呼出去化作白烟。欧洲的冬天比江城更冷。
走到车边,江虞手机响了,是朋友打来的。她让助理先上车,边接电话边往门外走。
“嗯,我还没这么快回。”
“到时候再说吧。”
大长腿荡着悠闲的步子,沿阶梯下去,她挂掉电话,一转身,不经意瞥见石柱边蹲着个人,很眼熟,下意识走近了看。
那人恰好抬起头。
江虞顿住。
“姐姐......”女孩蹭地站了起来,怔怔望着她,迷茫的黑眸里流露出一丝狂喜。
时隔近两个月,见到被丢弃的小金丝雀,她心口猛地抽搐了一下。
瘦了,憔悴了。
“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
室外十二度,女孩只穿了件薄毛衣,背一个小双肩包,额前稀松的刘海被风吹乱了,小脸和鼻尖冻得通红,两手紧攥着拳头,身体在寒风中瑟瑟打颤。
她偷眼瞥着江虞,惴惴不安的模样。
江虞微皱起眉,什么也没说,抓着她手腕往回走。
“上车。”
“......”
程烟看了她一眼,乖乖钻进车里。
江虞随后上去,关了门。司机和助理都是法国人,她随口解释一句是朋友,让直接回公寓,便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街道空旷,车子悠悠行驶着。
程烟安静地坐着,头微低,垂落的长发遮住侧脸,她两手绞着手指,紧咬住下唇,内心忐忑又欣喜。
她看到姐姐微博上的消息,今年二月份要来巴黎时装周走秀,具体哪几场,然后去查了一下每场秀的时间和地点,默默记下,一鼓作气办护照、申签、买机票,飞了过来。
第一次出国,她什么流程都不懂,足足做了一个星期的功课,害怕得要命,总觉得自己随时要被卖了,或是出什么意外。
做决定时,脑子发热,没想那么多。
好在她英语和法语都过得去,交流方面没有障碍,不懂可以问,一路就这么提心吊胆却还算顺利的来了。
原本是不抱希望能见到姐姐的。网络上看到那些去时装周的明星,个个全副武装,被护得严实,像她这种普通人不一定能见上,完全凭运气。
可是姐姐不算明星啊。她又想。
来巴黎三天,她在各个秀场外徘徊,一次又一次失望,几乎要绝望。
今天是最后一场了。
如果见不到姐姐,她就回去,守在公司门口,总有一天能见到的。
还好,还好......
程烟心里庆幸着,紧抿的嘴角弯起来。
不多会儿,车停在一处院门前,江虞抓住女孩的手腕,牵着她下车,跟助理说了两句话,径直往里走。
进屋,换鞋,上楼。
“坐。”
室内有暖气,舒服极了,江虞牵着人到沙发边,松了手,脱掉羽绒服,问:“冷不冷?”
程烟坐下来,连连摇头:“不冷。”
“手那么凉还说不冷。”
江虞把羽绒服披到女孩身上,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是柔缓的。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点热的,休息一下。”
程烟愣了愣,晦暗的眸子里亮起光,颇有些受宠若惊,她接过水,两手捂住杯子,小声道:“......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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