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他都没有来,我担心他出事,不是说……女真人晚上不攻城吗……”
“我准备了一些他喜欢吃的糕点……也想去送给他,但是他说过不让我去……而且我怕……”
“……师师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女真人是铁了心了,一定要破城,很多人都在找出路……”
“他被分在酸枣门,但好歹是个将军……师师姐,你……你可不可以去找找他,替我把糕点带给他……”
贺蕾儿长得还不错。但在矾楼中混不到多高的地位,也是因为她拥有的只有长相。此时满腹心事地来找师师倾诉,絮絮叨叨的,说的也都是些胆小又自私的事情。她想要去找薛长功,又怕战场的凶险,想要讨好对方,能想到的也仅仅是送些糕点,想要薛长功安排她逃跑,纠纠结结的希望师师替她去跟薛长功说……
她没有注意到师师正准备出去。絮絮叨叨的说的这些话,师师先是感到愤怒,后来就只是叹息了。她听着贺蕾儿说了那样一阵,敷衍几句。然后告诉她:薛长功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片驻守,自己虽然在附近,但双方并没有什么交集,最近更是找不到他了,你若要去送东西。只好自己拿他的令牌去,或许是能找到的。
战火席卷而来。在这措手不及之中,有的人在第一时间失去了生命,有的人混乱,有的人消沉。也有的人在这样的战争中完成蜕变,薛长功是其中之一。
唉,这样的男人。之前或许中意于你,待到战事打完之后,他步步高升之时,要怎样的女人不会有,你恐怕欲做妾室。亦不可得啊……
待到将贺蕾儿打发离开,师师心中这样想着,随即,脑海里又浮现起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来。那个在开战之前便已警告他离开的男人,在许久以前似乎就看到了事态发展,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情,随后还是迎了上去的男人。如今回想起最后见面分别时的情景,都像是发生在不知多久以前的事了。
宁毅……
他不是在战争中蜕变的男人,到底该算是怎样的范畴呢?师师也说不清楚。
从十二月初一,传来夏村守军迎战张令徽、刘舜仁取胜的消息之后,汴梁城里唯一能够打探到的进展,是郭药师率领怨军整支扑上去了。
战斗激烈……
总数三万六千人的天下强军对阵一万八千左右拼凑出来的部队,战斗激烈到底是怎样的评价,师师本身无法评判。她只能看着汴梁城墙上下死去的人,偶尔幻想一下黄河畔发生的战争。无论如何,没有战败的消息传来,或许就是好消息。
无论战事如何惨烈,只要他能留下性命,或许……就是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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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踏踏……
马蹄声穿过积雪,快速奔来。
一骑、十骑、百骑,骑兵队的身影奔驰在雪原上,随后还穿过了一片小小的林子。后方的数百骑跟着前方的数十身影,最终完成了合围。
双方接触时,前方那骑掉转了方向,朝着追兵靠了过去。那黑色的身影一伸手,从马背上就像是跨步一般的冲出,呼的一声,与他相撞的骑兵在空中旋转着飞起来,黑色的身影落下地面,倒退而行,脚底铲起大蓬大蓬的积雪,迎面而来的两骑追兵几乎是直撞了过来,但随后,两匹疾奔中的骏马都失去了重心,一匹朝着左侧高高跃起,长嘶着轰然摔飞,另一匹朝右侧翻滚而出,黑袍人拉着马背上骑士的手朝后方挥了一下,那人飞出去,在空中划出惊人的弧线,翻出数丈之外才跌落雪中。
“住手!都住手!是误会!是误会!”有人大喊。
黑袍人已经在雪里停下了身形,背负双手,正是目光锐利、表情肃然的福禄,而后方数百骑中,被众人拱卫着的,便是武胜军都指挥使陈彦殊,这人年纪四十多岁,样貌端方正气,他是文官出身,此时亦是武将,正是武朝人最喜欢的儒将类型。眼见着福禄一个跨步之间摔飞三匹冲锋中的骑兵,心中便是一震,他每每惊叹于这些武林宗师的武艺高超,只可惜,眼前此人,也难以为自己所用。
侠以武乱禁,这些凭一时血气做事的人。总是无法理解大局和自己这些维护大局者的无奈……
“福禄前辈,罢手吧,陈某说了,您误会了我的意思……”
“没什么误会的。”老人朗声说道,也抱了抱拳,“陈大人。您有您的想法,我有我的志向。女真人南下,我家主人已为了刺杀粘罕而死,如今汴梁战事已至于此等情况,汴梁城下您不敢去,夏村您也不愿出兵,您有理由,我都可以谅解,但老朽只余残命半条。欲为此而死,您是拦不住的。”
“情况复杂啊!老前辈!”陈彦殊深吸了一口气,“有关汴梁之事,夏村之事,陈某早就与你详细说过!汴梁城兵凶战危,女真凶狠残暴,谁不知道。某非不愿出兵,实在是无法出兵啊!这数万人、数十万人新败。贸然再出,走不到一般。那是都要散了的啊。我武胜军留在这里,对女真人、怨军犹有一番威慑之能,只需汴梁能坚持下去,顾虑我等的存在,女真人必然要求和。至于夏村,又何尝不是……怨军乃天下雄兵。当初招安于他,朝廷以燕云六州,以及半个朝廷的力气相扶持,可谁知郭药师两面三刀,转叛女真!夏村?早几日或凭对方轻敌。取一时之利,迟早是要大败的,老前辈就非要让咱们所有家当都砸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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