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大了,夜色深邃,山林之中,渐渐的只余夜的苍茫。
风雪呼啸在山腰上,在这荒芜山岭间的洞穴里,有篝火正在燃烧,篝火上炖着简单的吃食。几名皮斗篷、挎腰刀的汉子聚集在这火堆边,过得一阵,便又有人从洞外的风雪里进来,哈了一口白气,走过来时,先向山洞最里面的一人行礼。
“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坐在山洞最里面的位置,铁天鹰朝着火堆里扔进一根树枝,看火光哔哔啵啵的烧。方才进来的那人在火堆边坐下,那着肉片出来烤软,犹豫片刻,方才开口。
“我听说……汴梁那边……”
这话语出口,旋又止住,山洞里的几人面上也各有神态,多半是看看铁天鹰后,低头沉默。他们多是刑部之中的高手,自京城而来,也有些人家便在汴梁。几个月前宁毅造反,武瑞营在京城搜刮之后北上,连续两次大战,打得几支追兵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京中新皇上位,事情稍定后便又搜集人手,组建除逆司,直接由谭稹负责,诛杀奸逆。
铁天鹰因为在先前便与宁毅打过交道,甚至曾提前察觉到对方的不轨意图,谭稹上任后便将他、樊重等人提拔上来,各任这除逆司一队的统领,令牌所至,六部听调,实在是了不得的升迁了。
只是这除逆司才成立不久,金人的部队便已如洪水之势南下,当他们到得西北,才稍稍弄清楚一点局势,金人几乎已至汴梁,随后天下大乱。这除逆司简直像是才刚生出来就被遗弃在外的孩子,与上头的来往音讯断绝。队伍之中人心惶惶。而且人至西北,民风彪悍,铁天鹰等人跑到官府衙门要配合可以,若真需要得力的协助,就算你拿着尚方宝剑,人家也未必听调听宣。一时间连要干点什么,都有些茫然。
而今日,便已传来京城失陷的讯息。让人不免想到,这国家都要亡了,除逆司还有没有存在的可能。
“……若是西夏人来,收回横山,这西北一地,也再无宁日。天下大乱。”沉默许久,铁天鹰又往篝火里扔了一根木柴。看着火焰的动静,才缓缓开口。不过,他口中说的这些,都不免让人想到那人传出来的预言。
一年内汴梁沦陷,黄河以北全部沦陷,三年内,长江以北丧于女真之手,千万黎民成为猪羊任人宰割——
如今看来。这形势竟真与那心魔所料无差。
“可若非那魔头行大逆不道之事!我武朝岂有今日之难!”铁天鹰说到这里,目光才陡然一冷。挑眉望了出来,“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可即便尔等有家人在汴梁的,女真围城,你们又岂能进得去。我等在北面做事,只要稍有机会。谭大人岂会不照料我等家人!诸位,说句不好听的,若我等家人、亲族真遭逢不幸,这事情诸位不妨想想,要算在谁的头上!要如何才能为他们报仇!”
“我武朝国祚数百年。底蕴深厚,便是那魔头逆贼,也只敢说……他也只敢说,三年内退至长江以南。可是,若非他当庭弑君,令京中士气一降再降,几个月内,离京之人竟高达二十万之多,汴梁岂能陷落得如此之快。这等乱臣贼子……我铁天鹰,迟早手刃此獠!”
他这些话说到最后,斩钉截铁、恨意凛然,洞中其余几人对望一眼,他的一名心腹走过来,伸出手来按了按铁天鹰的手背:“迟早诛杀逆贼。”
其余人也陆续过来,纷纷道:“迟早诛杀逆贼……”
待到众人都说了这话,铁天鹰方才微微点头:“我等如今在此,势单力孤,不可力敌,但只要盯住那边,弄清楚逆贼虚实,迟早便有此机会。”
过得片刻,又道:“武瑞营再强,也不过万人,这次西夏人来势汹汹,他挡在前方,我等有没有诛杀逆贼的机会,其实也很难说。”
外面风雪呼啸,山洞里的众人大都点头,说几句振奋士气的话,但实际上,此时心头仍能坚定的却不多,他们大多捕快、捕头出身,武艺不错,最重要的还是头脑精明,见惯了绿林、市井间的油滑人士,要说武瑞营不反,汴梁就能守住,没有多少人信,反倒对于朝廷上层的勾心斗角,各种黑幕,清楚得很。只是他们见惯了在黑幕里打滚的人,却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掀翻桌子,干了皇帝而已。
但在眼下,当然也只能如此附和、表态。
夜色更深了,山洞之中,铁天鹰在最里头坐着,沉默而坚毅。此时风雪疾走,天地苍茫,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山洞中闭目沉睡,保持体力。只有在旁人无法察觉的间隙间,他会从这沉睡中惊醒,张开眼睛,随后又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睡下。
两名被提拔的刑部总捕中,樊重的任务是串联绿林群豪,响应诛除奸逆的大计,铁天鹰则带领着几支队伍往西北而来,搜集武瑞营的踪迹、讯息,甚至在适当的时候,刺杀心魔,但此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忐忑和压力。
来到西北之后,要弄清楚这样一支大军的踪迹和动向,并不算十分艰难。甚至于那逆贼作为根据地之一的青木寨,他也可以派上一二斥候,进去打探虚实。这些天里,青木寨与那小苍河的来往,乃至于各地武瑞营士兵、家属终于零零碎碎的汇集而来,他手下的人,都能查探到线索,甚至远远的观察。
这样的事态里,有外来人不断进入小苍河,他们也不是不能往里面安插人手——当初武瑞营叛乱,直接走的,是相对无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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