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黑旗军的这番动作,宋永平自然也是知道的。
公主府来找他,是希望他去西南,在宁毅面前当一轮说客。
自华夏军发出宣战的檄文昭告天下,而后一路击溃成都平原的防御,摧枯拉朽无人能挡。摆在武朝面前的,一直就是一个尴尬的局面。
一方面武朝无法全力征讨西南,另一方面武朝又绝对不愿意失去成都平原,而在这个现状里,与华夏军求和、谈判,也是绝不可能的选择,只因弑君之仇不共戴天,武朝绝不可能承认华夏军是一股作为“对手”的势力。一旦华夏军与武朝在某种程度上达到“对等”,那等若是将弑君大仇强行洗白,武朝也将在某种程度上失去道统的正当性。
打不能打,谈不能谈,西南的利益还希望能够保下一些,摆在武朝面前的,就是这么个难受的现状。请出宋永平,打亲情牌是个可笑的选择,但很明显,无论哪一条路,朝廷方面都得走一走了。
这期间倒还有个小小的插曲。成舟海为人高傲,面对着下方官员,通常是面色冷峻、极为严厉之人,他来到宋永平治上,原本是聊过公主府的想法,便要离开。谁知道在小县城看了几眼,却因此留了两日,再要离开时,特意到宋永平面前拱手道歉,面色也温和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宋大人在任三年,成绩不显,乃是尸位素餐的平庸之辈,这两日看下来,才知宋大人方是治境安民的大才。轻慢至此,成某心中有愧,特来向宋大人说声抱歉。”
宋永平神态安然地拱手谦逊,心中倒是一阵酸楚,武朝变南武,中原之民流入江南,各地的经济突飞猛进,想要有些写在折子上的成绩实在太过简单,然而要真正让民众安定下来,又那是那么简单的事。宋永平身处嫌疑之地,三分成绩倒只敢写一分,可他毕竟才知是三十岁的年纪,胸怀中仍有抱负,眼下终于被人认可,心绪也是五味杂陈、感慨难言。
成舟海因此又与他聊了大半日,对于京中、天下许多事情,也不再含糊,反是一一详述,两人一道参详。宋永平已然接下赶往西南的任务,此后一路星夜兼程,迅速地赶往成都,他知道这一程的困难,但只要能见得宁毅一面,从夹缝中夺下一些东西,即便自己因此而死,那也在所不惜。
西南局势紧张,朝堂倒也不是全无动作,除了南方仍有余裕的兵力调动,众多势力、大儒们对黑旗的声讨也是声势浩大,一些地方也已经明确表示出绝不与黑旗一方进行商业往来的态度,待抵达成都周围的武朝地界,大小城镇皆是一片人心惶惶,不少民众在冬日到来的情况下冒雪逃离。
在众人的口耳相传间,黑旗军出山的缘由乃是因为梓州官府曾抓了宁魔头的小舅子,黑旗军为复仇而来,誓要将武朝踏为平地。如今梓州危殆,被攻陷的成都早已成了一片死城,有逃出来的人说得绘声绘色,道成都每日里都在屠杀劫掠,城市被烧起来,先前的烟柱远隔十余里都能看得到,未曾逃离的人们,大抵都是死在城里了。
宋永平早已不是愣头青,看着这言论的规模,宣传的口径,知道必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无论底层还是高层,这些言论总是能给华夏军些许的压力。儒人虽也有擅长煽动之人,但这些年来,能够这样通过宣传引导趋势者,倒是十余年前的宁毅更为擅长。想来朝堂中的人这些年来也都在苦学着那人的手法和作风。
他一路进到成都地界,与守卫的华夏军人报了性命与来意之后,便未曾受到太多刁难。一路进了成都城,才发现这里的氛围与武朝的那头完全是两片天地。外间虽然多能见到华夏军士兵,但城市的秩序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被外界传得无比激烈的“攻防战”、“大屠杀”此时看不到太多的痕迹,官府每日审理城中积案,杀了几个不曾逃离的贪腐吏员、城中恶霸,看来还引起了城中居民的叫好。部分违反军纪的华夏军人甚至也被处理和公示,而在衙门外头,还有可以状告违纪军人的木信箱与接待点。城中的商贸暂时未曾恢复繁荣,但市集之上,已经能够看到货物的流通,至少关系民生米粮油盐这些东西,就连价格也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
这样的军队和战后的城池,宋永平在先前,却是听也没有听过的。
他回想对那位“姐夫”的印象——双方的接触和往来,终究是太少了——在为官被波及、乃至于这几年再为县令的时间里,他心中更多的是对这大逆不道之人的憎恨与不认同,当然,憎恨反而是少的,因为没有意义。对方生已五鼎食,死亦能五鼎烹,宋永平理智尚在,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懒得效腐儒乱吠。
然而此时再仔细想想,这位姐夫的想法,与旁人不同,却又总有他的道理。竹记的发展、后来的赈灾,他对阵女真时的顽强与弑君的决然,从来与旁人都是不同的。战场之上,如今火炮已经发展起来,这是他带的头,此外还有因格物而起的许多东西,只是纸的产量与工艺,比之十年前,增长了几倍甚至十数倍,那位李频在京城做出“新闻纸”来,如今在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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