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色锦绣,三湘大地上,山势起伏延绵,绿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叶子参差在一起,山间有穿过的河流,河边是已经收割了的农地,小小的村落,分布其间。
山间的草木之中,隐隐约约的有人在聚集,一片由积水冲成、碎石杂乱的壕沟中,九道人影正聚在一块,为首的渠庆将几颗小石头摆在地上简单的泥土构图旁,话语低沉。
“……消息已经确定了,追过来的,总共一千多人,前面在平江那头杀过来的,也有一两千,看起来刘取声跟于大牙这两帮人,已经做好选择了。我们可以往西往南逃,不过他们是地头蛇,一旦碰了头,我们很被动,所以先干了刘取声这边再走。”
“……刘取声的一千多人,前方有快马六十多匹,带队的叫王五江,据说是员猛将,两年前他带着手下人打卢王寨上的土匪,身先士卒,将士用命,因此手下都很服他……那这次还差不多是老规矩,他们的队伍从那边过来,山路变窄,后面看不到,前面首先会堵起来,火炮先打七寸,李继,你的一个排先打后段,做出声势来,左恒负责策应……”
“……他们算是本地人,一千多人追咱们两百人队,又不曾脱节,已经足够谨慎……战端一开,山那边后段看不见,王五江两个选择,要么回援要么定下来看看。他要是定下来不动,李继、左恒你们就尽量吃掉后段,把人打得往前头推上来,王五江一旦开始动,咱们出击,我和卓永青带队,把马队扯开,重点照顾王五江。”
“……这里负责隔断的,于琛,手榴弹、弩弓都准备,谁要冲上来救就打懵谁……”
低沉而又迅速的说话声中,渠庆已做好了安排,几个班、排长简单点头,领了命令离开,渠庆举起望远镜看着周围的山头,口中还在低声说话。
“……王五江的目的是追击,速度不能太慢,虽然会有斥候放出,但这里躲过的可能性很大,即便躲不过,李素文他们在山上拦截,只要当场格杀,王五江便反应不过来。卓兄弟,换帽子。”
他说着,解下身侧的小包袱扔向一旁,卓永青接住那包袱,将自己身侧的包袱扔给渠庆,包袱里各有一只头盔。
此刻在渠庆手中接着的包袱中,装着的帽子顶上会有一簇猩红的长缨,这是卓永青队伍自出成都时便有的显眼标志。一到与人谈判、交涉之时,卓永青戴着这红缨高冠,身后披着血红披风,对外界说是当年斩杀娄室的战利品,格外嚣张。
待到途中遇袭或是诱敌之时,卓永青与渠庆便轮流带上那帽子,出成都九个月以来,他们这支队伍遭遇多次袭击,又遭遇不少减员,两人也是命大,侥幸存活。此时卓永青的身上,仍有未愈的伤势。
他打开渠庆扔来的包袱,带上保护性的钢盔,晃了晃脖子。九个多月的艰辛,虽然暗中还有一支队伍始终在策应保护着他们,但此时队伍内的众人包括卓永青在内都已经都已经是满身沧桑,戾气四溢。
“也好,你把王五江引过来,我亲手干了他……娘的刘取声,表面上嘻嘻哈哈转头就派人来,汉奸,我记住了……”
敌人还未到,渠庆并未将那红缨的头盔取出,只是低声道:“早两次谈判,当场翻脸的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刘取声是猜到了我们暗中有人埋伏,待到我们离开,暗地里的后手也离开了,他才派出人来追击,内部估计已经开始清查整肃……你也别看不起王五江,这家伙当年开武馆,号称湘北第一刀,武艺高强,很扎手的。”
“喔……”卓永青想了想,“湘北第一刀,这么霸气……比起当年刘大彪来如何?比起宁先生如何……”
“呃,正是因为苗疆有霸刀庄,所以这片绿林,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取湖湘第一刀之类的名字。不过跟宁先生比……”渠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复杂的神色,随后反应过来,肯定地说道,“嗯,当然也是比不过的。”
“我就知道……”卓永青自信地点了点头,两人隐匿在那沟壕之中,后方还有灌木树丛的遮掩,过得片刻,卓永青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崩解,忍不住呼呼笑了出来,渠庆几乎也在同时笑了出来,两人低声笑了好一阵。
“回去以后我要把这事说给宁先生听。”渠庆道。
“呼呼……”
“……到时候他一招番天印打在你脸上,叫你知道取笑上级的后果,就是死得像陆陀一样……”
“哈哈咳咳……”
卓永青终于忍不住了,脑袋撞在泥地上,捂着肚子颤抖了好一阵子。华夏军中宁毅喜欢冒充武林高手的事情只在少数人之间流传,算是只有高层人员能够理解的奇特“领袖趣闻”,每次互相说起,都能够适当地降低压力。而事实上,如今宁先生在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渠庆卓永青拿这些趣事稍作调侃,胸膛之中也自有一股豪情在。
下午的阳光渐渐的斜转,群山之下的道路中,追击的部队激起浮尘,朝着这边绕过来了,前方是武装的马队,中部、后方是追击之中已经稍稍失去形态的步兵,山上灌木丛、树丛里早已习惯各种作战形式的华夏军老兵们一看,便大致明白了对方的素质在怎样的层次上。
越过遮挡的灌木,渠庆举起右手,无声地弯下手指。
三、
二、
一
……
炮声轰然响起。
卓永青抹了抹沾了黄土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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