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本申有些意外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看向李照的眼神中,除了讶异,就只剩讶异了。他内心独自消化了一下,随即问道:“反帝反封建……?何为帝?何为封建?是封邦建国的那个封建?”
“您觉得,端朝为什么会出现眼下的混乱?”李照没有回答,而是先给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
原因很多。
既是因为宣帝去得太匆忙,只留下一个年方九岁的少年太子,也因为天子孱弱而辅政王爷强壮,更因为恰逢灾年,各地祸乱频生。
种种之下,才导致了今时今日各地百姓的惨状。
细细思考过后,墨本申说道:“内因外因皆有,但最大的原因是……当今天子……实在太过年幼了。”
李照却摇了摇头,一面又抽了张纸,开始誊写国际歌,一面继续说道:“您不妨再大胆一些去想。您先前也说过,说您已经见过了因为皇权更迭而造成的百姓罹难,那么……这个答案为什么不能是皇权本身?”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墨本申斜望了一眼,只觉得这寥寥数笔,就已经激得他颅顶发烫,他嘴里念叨着,目光有些怔忡地站起来,走到李照的身后去看。
墨本申不知道国际歌的音调,所以只是单纯的在诵读。
然而即便是这样,等到李照将下一句出来时,他也仍然为之一振,直觉身体都被打通了一样,稍稍拔高了一些声音。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有一件事,是李照绝对不会做的——即毫无把握的事。
身为武川的知府的墨本申是正正经经靠着科考一步步走入仕途的,他年少聪颖,就算是身出寒门,也丝毫没有因此而懈怠过。也正是因为他付出了比常人要多上百倍的努力,才能成功从不入流的国子监助教,一路做到这一方的知府。
其第一任妻子乃是农妇,早年间因为跟着墨本申东奔西跑而受累染了病,在生下墨坞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结发妻子病逝之后,墨本申有将近五年的时候都是孤身一人,没有续弦。
后来,是谢樊韵主动上门找到了墨本申。
谢樊韵在阐明了自己对墨本申的崇拜与濡慕之后,力排谢家众议,下嫁给了当时还只是区区一介祁州别驾的他。
为什么李照对于说服墨本申很大的自信?
因为她知道墨本申并不是世家子弟,而且在见过墨本申,与他有过交谈之后,她确认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是有着士的骄傲的人。
所以她一步步将自己的立场和意图表露出来,在试探墨本申的同时,也是将自己的底牌有意展露给他看,以博取他的信任。
这里面是有着演戏的成分的,但同时也饱含着李照自己的情感。
太像了。
她被裴朗明揉搓在手,挣脱不开的命,和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人民太像了。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李照写着写着,自己跟着一道唱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然热泪盈眶。
“这是什么?是歌吗?”墨本申的喉头有些干涩,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身边这个姑娘的激昂情绪,一如这纸上平凡几句话带给他的那种。
李照点了点头,炭笔停在了现字上。
她并不是勇敢的理想主义者。
直到同昌之前,她甚至都还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态,觉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是来执行任务,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无论毁灭如否,受难与否,对她而言是没什么所谓的。
至同昌那一战,她看到了最是不屈的百姓。
坟冢外,她看到了即便是身处暗无天日的黄土包里,也始终怀抱着生的希望的流民。
仙陵山山洞里,她看到了那一份代表着觉醒的新芽。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李照将纸递给墨本申,眼神真挚地说道:“这话在其他人面前,我不会说,也不敢说,但墨叔叔面前,我敢。”
一声做作的墨叔叔,喊得刚接过宣纸的墨本申情不自禁的老泪纵横。
“我愿带领这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走出囹圄,也能带领他们走出囹圄。只是,如此宏大的事,我一人虽有心,却难周全。”
“墨叔叔心性坚定,仁善忠厚,若是墨叔叔愿意与我结盟,助我击溃英吉利亚人,自然就能看到我的决心如何了。”
“我知道墨叔叔您是忠臣,为了百姓,为了朝廷,您数次往长安送去奏疏,长安却始终未与理会。”
“这样的朝廷,墨叔叔还觉得值得拥护,值得托付忠心吗?”
李照的最后几句话,可以说是直击墨本申的内心深处。
整个陇右道的各大州府官员都曽向长安发过救援信,可那些信从未有回音,就好像是……陇右道已经被舍弃了一样。
然而即使已经被李照的情真意切所打动,墨本申该质疑的地方也是半点都没落下。他蹙眉凝视李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递过奏疏去长安?”
“墨叔叔不如问问我,为什么长安不回应你们,不予援助。”李照说完坐下来,一口气将杯子里残余的冷茶一饮而尽。
真到了这时,墨本申反而不敢问了。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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