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热闹极了。
程素素从乳母手上的碟子里取了块梅花糕。一边咬着,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母亲赵氏与一屋子女眷客气。穿越之后,她过的就是这样悠闲安逸的日子。七年了,本以为就是过一个小地主的生活。大哥中了秀才,乃是意外之喜,如今看来,倒也不坏。
女眷里打头的,是朱大娘子,娘家婆家都兴旺,她说话底气也足:“我早便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果不其然,儿子中了秀才,听说将入府学了?以后还有前程呢,你便等着享福罢!”
赵氏人逢喜事精神爽,顺口也夸了朱大娘子的儿子:“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日后许配令郎。”
朱大娘子笑道:“那你把姐儿许给我家那小子,如何?”
一起到来贺的娘子们顿时哄笑了起来:“这话赶话的,怎地这般巧?!倒是门好亲。二位就先换了定礼罢!正是双喜临门呐!”颇有几分趁势就要将此事坐实的意思。
【什么鬼?】“叭嗒”一声,程素素手中的梅花糕落到了碟子里,仰头看着努力笑得慈祥的朱大娘子,一时措手不及。
程素素低下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氏心里老大不乐意。朱家在本地宗族强盛,凡大家族,出的人才比小门小户的多,而一旦出个败类,败家的本事也比小门小户的更厉害些。十分不幸,三岁看到老,朱大娘子的儿子,就是后者。
且朱大娘子的性情也不能令赵氏喜欢,她儿子的性子倒有一多半儿像了她。施虐致奴婢身死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出了这等事,纵然人人知道是她做的,家族也要为她遮掩一二。赵氏之所以知道,乃是因为横死之人,终究有人会为她做场法事,赵氏的丈夫、程素素的亲爹,恰是个道士。
赵氏微笑道:“这等事,哪是妇道人家就能轻易作主了的?还要问过我家当家的。”
朱大娘子一撇嘴:“这话说的,那指腹为婚的,就心是急了么?不过是缘份到了。再者,谁不晓得你家程道士什么事儿都听你的?你真是好福气的,我们都不及。我只要你的实话儿,我家在学里也还识得些人,到时候,让他们一起进学。哼哼~”众妇人又是一番附和。
赵氏一怔,程素素心头一紧——她听出来了,朱大娘子这是威逼利诱全使上了,拿她大哥的前程来说事儿呢。程素素她爹是老道士拣来养的孤儿,外婆家从来都只存在于那么几封家书中。
所谓人脉,自然是没有的。
一个秀才,比起平头百姓,那是强了许多,并且有着无限的可能。然而,在地方宗族这里,要下个绊子,那也是容易的。脑筋清楚的人,是有成人之美的,而朱大娘子,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会不会因此而报复,还真是难以预料!
最让程素素揪心的是,赵氏没有立时反驳,似在思考。若是寻常七岁的小姑娘,大约是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的,程素素却是个穿来的伪儿童,赵氏与朱大娘子的态度她却能猜中几分。
与朱大娘子同来的一个妇人,也证实了程素素的猜测:“大娘子说的是,以后学里有什么人得罪大郎,大娘子也可相帮。”潜台词便是,朱家或可对在府学里上学的人施以颜色。
赵氏慢慢开了腔,一字一顿,很慢很坚持:“大娘子,我可不是好胜妇人,专一辖制丈夫。大事,须得问过当家人。”
朱大娘子心道,谁还不知道谁?你这是装贤惠。口里却附和道:“是是是,他们男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说去,不过咱们一处说话,我只有问你想不想。做不了主,总还是有个喜欢不喜欢的吧?”
赵氏作沉思状,她顾忌朱家,也心疼女儿,未免要将利弊、后手都想清楚,因而没有立时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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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得令人窒息。肚子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大盆冰,程素素慢慢地将梅花糕在碟子里摆好,缓缓抬起头来。
朱大娘子越看她越合意,她可不只是愚蠢暴烈,相反,她肚里有一本账。程家人口少,根基浅,原本朱大娘子是看不上的。程素素的大哥今年十四岁中了秀才,这就不一样了。
秀才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功名,但是——
“少年进士,能有几人?中进士者,多是三、四十岁,至于五十多岁的进士,也不是没有——这些人早便成家了。纵有少数年轻未婚者,也被高官显贵家抢了去,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们寻常人家的。想要进士女婿,就得拼眼光,趁早下手,陪着他从秀才、举人一步步走过来。”这是朱大娘子父亲早年讲过的话,只可惜,朱大娘子运气不好,丈夫到现在,也只是个秀才。
朱大娘子自家没闺女,沾不上这一宗好处。可她有儿子,别人不识货,想找个家世也出色的儿媳妇,略难。更兼娘家哥哥不肯亲上做亲,便把主意打到了程素素的身上——程家这一宗倒是很划算。
且看程素素,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皮肤白嫩,见人也不怯。大红的绸袄,颈子里挂着赤金嵌宝的项圈儿,手上小金镯子,一看就是家里精细养着的娇儿。家里人喜欢她,将来她夫家有事儿,就不能不管她。早抢早好,等到程素素的大哥哥程犀真个发迹了,再想结亲就难了。
这么一想,便要将手上一对赤金的竹节镯子褪下来,往程素素的手上递。口里说:“回去便教我家那个央了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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