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内子早早离我而去,我念她恩情,没有再娶,因此无儿无女。所以西北回不回去,都没什么不同。”周六爷提起内子时,神情落寞,看的顾青竹十分动容。
想必周六爷与他亡故的夫人,感情一定很好。这么想着,就这么问出来了,谁料周六爷的回答让顾青竹很意外:
“并不是很好。她在世时,我们总是吵架,谁也不服谁,我怨她强势,不懂照顾老爷们儿的面子,时常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惹她厌烦,可等到她突然走了以后,我才发觉,最离不开她的是我。回想往昔,从未让她跟着我过一天好日子,我心里那叫一个愧疚啊。”
顾青竹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祁暄,脱口问道:“那你至今不娶,就是因为愧疚吗?”
周六爷被顾青竹问的愣在那里,随即摇头,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愧疚,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我已经习惯了她这个人,其他任何人在我眼里,全都不可能成为她,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夫妻之爱,但我敢肯定,绝非愧疚。一个人的愧疚持续不了多久,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说完之后,周六爷见顾青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禁笑了:
“你这小姑娘家家,问我这些作甚,怪不好意思的。若是我和琴娘有孩子,大概比你都大了。可惜我没这个命啊。”
琴娘,便是他那个从未跟着他过过好日子的亡妻。
红渠的茶送过来,顾青竹抬头看她,见红渠的眼睛似乎有些红,刚要发问,红渠放下茶杯就抱着托盘跑了,衣袖差点把周六爷面前的茶杯给扫在地上,周六爷赶忙扶住,嘀咕了句:
“这丫头,毛毛躁躁的。不过却是个热心人。”
顾青竹笑笑,没有作答。
“这世上真的不是相处越久,就越信任的,有些萍水相逢的人,反而更能叫人体验冷暖。”周六爷有感而发,自己在北阳侯府为谭靖宗效忠了半辈子,临了却被人用一招反间计,害到如斯地步,可就是顾青竹这一面之缘的人,将他从垂死边缘拉了回来,又有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鬟在旁伺候,才让周六爷有了这样多的感想。
他是真的心寒了。从前他知道北阳侯府内部混乱不堪,真正办事的人少之又少,都在想着怎么踩在对方身上往上爬,若非念着侯爷的恩情,他早离府而去了,省得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没有机会整治他也就罢了,可一旦让他们寻得机会,那便丝毫不顾这么多年的同僚之义,下手又狠又毒,势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行。
心寒无主的周六爷就这么在仁恩堂留了下来,对外就说是堂里新招的护院,顾青竹给他办了在京的投靠文书,让他得以名正言顺的留下,不过也说明了,这文书只是个摆设,他若不想待了,随时可以离开。
顾青竹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放在医馆里,仁恩堂后院就全都让给周六爷住了。
因为周六爷的身份特殊,顾青竹把他留下来的时候,曾经还担心过,那些想要他命的北阳侯府众人会不会查到仁恩堂来,继续追杀周六爷,但一直等到年底,那些人都没有出现过。
有一日顾青竹曾经将这件事提出来过,周六爷的答案让她惊讶不已:
“仁恩堂周围有人护着,那些人必然搜不到这里。”
这让顾青竹一下就想到了祁暄那晚与她说的,想要怎么处置周六爷之事,看来外面那些护着仁恩堂的人,便是祁暄派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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