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丁,妇人面色有些暗淡下来,一手微不可查的抚上肚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里屋走去。
鲁大壮正想再说些什么,听到妇人的叹气声,回头看到她动作,自知失言,尴尬的咳嗽了声,闭起了嘴巴,安静的抽着烟,不再说话了。
舅舅的嚷嚷声总算停了,严水生松了口气,舅舅说的话大部分他都不认同,但关于男人就该养家糊口他还是赞成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来舅舅家给他当徒弟学手艺的原因。他虽然也非常喜欢爹爹讲述那些个精彩的故事,但自己毕竟长大了,不说别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本来就穷,即便爹娘把稠饭都给自己吃,但每餐也最多吃个半饱。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爹爹腹中饥饿咕噜作响,大口喝着凉水,然后自得吟诵“书中自有胡辣汤,书中自有油馍头”了。
这次舅舅来家里走亲戚,又提来了一吊猪肉,长久未进油水的他猛吃了一顿肥澄澄的红烧肉,毫无意外的拉肚子了。当舅舅心疼的骂爹爹不争气,亏欠了孩子,还说要把他带回家,传给他木匠手艺,至少能混口饱饭吃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竟然主动开口求爹娘答应,他不是想跟舅舅去吃好的,只是想学到舅舅的本事,让家里日子能过得去。
他长到十二岁,一辈子没离开过家,娘亲心疼的抹着眼泪,爹也沉默不语,但是,在他的坚持下,他还是跟舅舅回到了家中,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做学徒会这么苦。平日在家里,他也经常帮家里干农活,身体虽然比较单薄,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但到舅舅家后,第一天的举斧头他都没坚持下来,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挫。
他举的斧头是舅舅家随处可见的斧头中最大的两把,光是生铁铸就的斧身就得有五六斤重,他昨晚亲眼看到舅舅用它来劈柴来着,但他却需要抓着斧头末端平举一炷香,这对一个少年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是,他骨子里就有股子倔劲儿,舅舅笑话他做不到,他就非要做到给他看看不可。哼!不就会做点木工活吗?得意什么?早晚我也能学会!严水生平举着斧头,咬牙坚持着,他感觉斧头如同两座泰山一般坠着双手慢慢下沉,两只手腕酸疼无比,小臂和肩膀上的肉尤其的酸胀,很是难受。
“举高点!这才多一会就不行了?”鲁大壮坐在一旁抽着烟袋监督着他,口中骂骂咧咧的说道:“斧凿锯刨,锤尺钻刀,墨斗传家宝。一点力气都没有,最简单的斧头恁都用不了,怎么当木匠?”
严水生咬牙说道:“木匠又不是武人,膀子要那么大力气弄啥?”
鲁大壮翘起脚来扣着脚丫子说道:“谁跟恁说木匠不要力气?咱干的也是力气活,虽然不需要像武人举石锁练出千斤臂力,但至少手得稳吧?一斧头下去,砍歪了,那是糟蹋料子!为啥这十里八乡就俺一家木匠?靠的就是手艺!房屋、建筑、车船、家具、农具、棺椁,啥都得会!恁以为学徒好当呢?嘿!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一个半大的小女孩从里屋跑了过来,冲鲁大壮说道:“爹,俺娘让你去张屠夫那里拉一斤肉来,再买副下水晚上弄了吃。”
鲁大壮哼了声,懒洋洋的说道:“知道了。”就起身进屋拿了钱,出门朝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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