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贺氏一边从妆奁里挑着珠花往卫长嬴鬓边比,一边轻声道,“这漠野虽然救了少夫人,可他是狄人,这回又是来和谈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呢?那天的事情婢子跟人打听过,不知道少夫人自己注意过没有?漠野那一群人,是早在乌古蒙那一伙人设伏时就隐匿在那里的。先前乌古蒙那边用哨子引少夫人骑乘的马儿朝狄境跑,到后来少夫人察觉不对出手杀马,漠野他们可一直都没出现。一直到少夫人陷入重围,这才出手……这不是故意市恩又是什么呢?”
卫长嬴道抿了抿嘴,道:“姑姑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然而纵然这人另有私心,在众人眼里总是他救了我。我若不回报一二,传了出去,都说我刻薄寡义,往后对光儿也不好……那日千金斛珠被拒绝,我就晓得是个麻烦。本想着他若拿和谈之类的事情,我索性拒绝了跟他把话说开也好。结果他现在翻来覆去就是一口咬定了只是顺手,不求回报。却叫我想说什么都没法开口,唉……”
贺氏现在就认为这事麻烦了,她还不知道这漠野论起来还是卫长嬴的侄子呢!
虽然说他没有归回明沛堂的意思,卫长嬴揣测公公沈宣也不见得肯认回这个孙儿,奈何骨肉亲情,不是说不承认就能断了的——尤其大伯哥沈藏厉,嘴上没提过,私心里肯定对流落秋狄的这对母子念念不忘。
……太傅府里不是还有个让刘氏一直都耿耿于怀的辛夷馆么?
这漠野要是跟沈家没关系,卫长嬴其实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了,横竖千金斛珠都送过,对方不收,也不能怪她不念恩。大不了过几日再加点黄金明珠再送两次,漠野收了最好,不收,反正卫长嬴也报答了。
问题是他却是沈藏厉的孩子。听他跟沈藏锋诉说的只字片语来看,沈藏厉似乎对他们母子怪愧疚的……若叫沈藏厉知道自己知道了漠野的身世后还跟外人一样对待他,没准就要得罪了沈藏厉。
卫长嬴也不至于很怕了丈夫这兄长,但到时候沈藏锋肯定是难做了,怎么说他跟沈藏厉都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
所以现在卫长嬴一面打发人隔三岔五的去驿站探问漠野衣食住行,一面又发愁这事得怎么了结?想到这些,她又问:“帝都那边有消息来吗?”
归根到底,如何对待这漠野,还是要看沈宣跟沈藏厉这两个人的意思。那边若有定议,卫长嬴才能知道要如何拿捏分寸。
“还没有。”贺氏见她发愁,又安慰道,“横竖如今公子在,大事上头都是公子做主。少夫人是后院女眷,能给那漠野行方便的,除了衣食住行,还能是什么呢?这些咱们都正做着,旁的少夫人又管不了,这能做的都做了,谁还能说少夫人是个不念恩的人不成?”
卫长嬴叹了口气,道:“总之帝都若来了消息,速来报我知晓就是。”
算一算日子,帝都那边的消息应该回来了,却到现在还没回音……卫长嬴不免要担心是不是沈家为了漠野之事争了起来?
沈藏厉肯定是要帮这私生子的,但沈宣就不一定了。苏夫人、刘氏……人各有思量,争起来也不奇怪。当然不管
他们怎么个争法,既知道漠野在迭翠关这儿等着,总是要有个说法的。卫长嬴所担心的却是那边争来争去争不出个一致的意见,然后沈藏厉与沈宣各来一封信,意见不同……或者苏夫人、或者刘氏……
总而言之,相比漠野是狄人,他是沈家骨血这点才是叫人头疼的地方——清官难断家务事,卫长嬴现在算是领教了。
好在两日后帝都的信来了,只得一封,也不是沈藏厉写的,而是沈宣亲笔。信先到沈藏锋手里,他看完了,带到后堂给卫长嬴——卫长嬴匆匆一览,见沈宣果然对漠野毫无重视之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知道了,接下去都是他跟幕僚对于西凉局势的分析、秋狄分裂为两部的一些建议、明沛堂诸实权族人的笼络要点……这些说完了,才是正经家事。
头一个被提到的就是嫡孙沈舒光,沈宣用极轻松惬意的口吻详细描述了沈舒光如今已经走得极稳当了,男孩子嘛,能走了就开始不安分——前些日子,沈宣抱他到前院书房里,因为恰有幕僚来禀告事情,沈宣就把他放在回廊上,叮嘱下人看好了,自己带幕僚进书房去说。
不想没过多久,外头下人就不得不进去打断,说是二孙公子想进书房里。
因为当时也没说什么大事,沈宣就道了一句:“让他进来就是。”
然而沈宣一直到跟幕僚说完事,也没见到孙儿的人影。他还道是小孩子变的快,才想进书房找祖父,转头又被旁的吸引了注意力,所以不肯进来了。
却是送幕僚几步的时候,在书房门槛边看到了丁点大的小孙儿——夏日里沈舒光穿的不多,但他被祖母养得十分肥胖可爱,肉球也似的,正吃力的扶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门槛,当墙一样使劲翻呢……
旁边下人见沈宣阴了脸,赶忙禀告实情:原来沈舒光是想进书房里去找祖父,可他不想让人抱进去,非要自己走……于是小不点儿兴冲冲的跑过平坦的回廊,一头撞在门槛上,顿时就傻了眼……
下人们几次想抱他进去都被他坚决拒绝了,所以只好一起围观二孙公子翻门槛……
可怜的沈舒光却是翻到祖父出来都没能成功,最后看到祖父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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