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极而不涕兮,悼斯人则摧心肝!
纷扰扰之浊世兮,心念念祈于昊天!
上不察彼酷烈兮,下哀号而莫能呈。
城眺殍殣载道兮,楼登蛾眉纷纷以献。
民生何艰兮,靡靡何奏演?
悲杂艾之盈朝兮,贬蕙茝与幽兰。
群云以蔽日兮,君独语与謇謇。
灵修其虐兮,忿烈怒令菹醢。
天亦悯兮雷霆发,广莫风兮轰然。
炎夏骤为秋冬兮,雨雪竟雱繁。
斯异象而不恕兮,是知魏室之祚晚。
国途穷兮何悲,灵修犹耽而沉醉!
痛君子以厄终兮,朝无谇而尽谗!
举旨酒酹觞兮,泼柘浆为奠。
食魏粟作此歌兮,与芳魂同乘青岚!”
匆匆搭就的灵堂后,面目憔悴的顾夫人轻声念着血迹斑驳的悼文,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念完后,她一手捏着悼文,一手抚着棺椁,语带哽咽的道:“你在卫公墓前溅三尺碧血,是跟卫公乘青岚而去了,可你叫为娘与你父亲、叫你兄长与你妹妹、叫端木家的小姐可怎么活呀?!”
语未毕,顾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放声大哭!
……四日前,向来沉默寡言,即使在出身相若的同龄人中,也从不引人注意的霍二公子霍沉渊,不顾父亲责骂阻止、也不顾众多送卫煜安葬的宾客的横眉冷对,硬是当众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悼文,又向卫家人要了祭酒,边酹边读。
读完最后一句,他环顾众人,面对诸多尊长的训斥,极苍凉的笑道:“为人弟子,既不能救恩师于五月飞雪之冤,愿附骥其后,以省诸位!”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霍沉渊朝他的几位同门师兄一躬身,道了一句:“恩师家眷及沉渊父母,愿托诸兄照料!沉渊于地下,当为诸兄祈福永昌!”
跟着——
离他最近的霍家家主阻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向来安静而温驯、向来最常被他遗忘与忽略、向来被他认为斯文到近乎软弱的次子,以他完全不能想象的刚烈与决绝,一头撞于卫煜墓前新按好的石碑上!
碧血飞溅三尺,不但被霍沉渊触碑自尽前丢下的悼文上顷刻血染当场,甚至左近之人,无一不血染襟袖、惊骇莫名!
霍家家主伸出想挽住儿子的手一空,心中亦空,再见此景,只觉喉头一甜,当场呕血昏厥!
……到这时候,众多宾客方醒悟过来,霍沉渊所谓“食魏粟作此歌兮,与芳魂同乘青岚”,不仅仅是说将这篇悼文随卫煜同乘青岚,却是他早在写这篇悼文时,就有了在恩师墓前自尽的决定!
而霍沉渊求死之念是如此坚决,以至于他的尸身足足收殓了三日才勉强寻齐。如今棺椁里的身体,仍旧是只能看而不能触碰,以免再度毁坏。
顾夫人当日送丈夫与庶子出门去吊唁,却哪里想到这样的结果?
她本以为,虽然霍沉渊与卫煜情如父子,但最多也就是在中途哭得悲痛欲绝些,最坏的可能也就是回来之后大病一场。甚至她在卫家出殡前一晚,还叮嘱过丈夫,途中看着些霍沉渊——而因为霍沉渊自幼给父母的印象都是安安静静,从不惹事生非,温驯到了经常被人遗忘,是以霍家家主固然答应了,可真正出了门,却也没怎么在意……
现在这么一死一病回来,顾夫人初闻时简直要疯了!
霍沉渊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顾夫人亲自抚养长大的,顾夫人并非嫉妒之人,再加上膝下子女少,养了这么多年,老实说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想她十几年来嘘寒问暖、用心良苦,好容易盼到三个孩子都有了归宿——正是坐等抱孙儿孙女的时候,结果长孙随父母远在外地,至今不得见也就罢了,次子尚未把未婚妻娶过门竟然就没了!
顾夫人这四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身边有人无人、都是些什么人……等这回她扶着棺椁哭昏过去,再次醒来时,才发现榻边侍奉自己的,除了闻讯赶回来的女儿霍清泠外,还有一人竟是卫长嬴。
“卫夫人?”顾夫人呆呆的望了卫长嬴片刻,才哑着嗓子,茫然的问,“您如何在这里?”
“顾夫人您太客气了,您是六弟妹的母亲,叫我长嬴便好。”卫长嬴低声道,“您哭了太久,嗓子伤了,且先别说话,喝碗汤罢。”
说着,从旁边高案上倒扣的罩子下,取了一碗尚且冒着热气的汤来,内中有明显的药味。
说是回来侍奉父母,但实际上同样被打击得不轻,此刻尚且有点魂不守舍的霍清泠,待顾夫人喝了两口汤才回了神,道:“三嫂是带黄姑姑来的,这汤,是黄姑姑亲手熬的,父亲那里也有。”
卫长嬴叹了口气,道:“早上母亲也来过了,但您那时候正伤心着,想是没注意。安吉公主殿下跟驸马不在帝都,六弟妹这会也是伤心坏了。您跟霍叔父眼下都不太好,母亲就让我留下来,一来陪六弟妹,二来给您府上搭把手。”
顿了一顿,她低声道,“说来也是我当年年少轻狂不晓事,错牵了您家大公子的红线。否则如今您有长媳侍奉膝下……算了,不说了。”
卫长嬴喂着心思仍旧迷惘、完全听不进她的话的顾夫人喝完汤,又劝她吃点心。
只是顾夫人实在吃不下了,若非哭泣过多以至于口渴,她实际上连汤都不想喝。卫长嬴劝了一阵见她确实不肯,也就不再勉强,收拾了下,叫使女拿下去,道:“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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