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燮儿到底窒息过,又在土里埋了会,要不是被埋下去时裹了三层裘衣护得心口一点热气……”沈藏锋苦笑了一声,道,“所以寒凉入了心脉,军中大夫及这附近所能寻到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季去病出西凉时恰赶着年后大雪,行进艰难。我本来以为这个孩子……终究与咱们无缘……却不想,他竟没枉费二哥呕心沥血保他一场,竟撑到了你来……谢天谢地你带着黄姑姑给的药丸。不但燮儿,二哥这会若没这药,怕也……”
顿了一顿,他轻叹道,“对了,那个朱磊,这次突围时,若不是他替光儿挡了三箭,单靠二哥给光儿挡得那箭,却未必能保光儿平安!虽然说他中的三箭都不是什么要害,然而到底也失血过多,至今还在卧榻疗养。偏偏我这些日子以来难以得空,竟只去谢了他一回。你腾出手来问问他可有什么盘算……”
“我记下了。”卫长嬴擦了擦眼角,道,“要说报恩,我这回也是顾妹妹他们上门相邀,母亲也发了话,才冒险突围的。不然……”
说到此处,她蓦然全身一震,住了倾诉别后,却定定看着丈夫,一字字道,“东门是个陷
阱!”
“我知道。”沈藏锋平静的点了点头,眼中有水光一闪而过,轻轻的道,“咱们外祖父和二舅舅、三表哥都没有了。”
虽然在申博那里已经听过一回了,卫长嬴还是觉得心寒如刀,她颤抖着声音道:“方才柔章本来在探望燮儿,中途似乎被屠敌打发人来叫走了……难道说?”
沈藏锋沉默片刻,才低低的道:“自东门撤退之人,十……不存一!”
“什么?!”卫长嬴大怔!
“帝辇亦毁于其中。”沈藏锋面上一瞬间露出极度疲乏之色,他微合目,眉心紧皱,道,“宗室死伤惨重,诸王之中除了润王外,至今还不知余人消息。端木家的端木琴是被人亲眼目睹中箭而死的,端木浩淼重伤,如今还躺在隔壁的宅院里,若季神医不能够尽早赶到……怕是不大好。刘家出了东门之后受阻,即往北去,如今损失如何还不好说。但想来未必会比其他人家少……”
卫长嬴深吸了口气,道:“那宋大表哥……?”
瑞羽堂这些年来式微,这次倒是躲了这一劫。卫盛仪那一支,卫长嬴对他们不能说耿耿于怀,但此刻的挂心程度却是当真不如自己嫡亲表哥了。至于说知本堂那就更加不要讲了。
“宋大表哥……我也不知。”沈藏锋摇了摇头,沉吟道,“不过,探子近来打听到城中的一个消息,却是针对凤州卫的。”
卫长嬴怔道:“针对凤州卫?”
“你从前与我说过凤州大捷的内情,提到过祖父与长风确认莫彬蔚乃是那次大捷真正功臣,是由莫彬蔚托人设法传递给长风的一块戎人护身符查起的,是不是?”沈藏锋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轻声问。
他之所以轻声,一则夜深,二则是真的乏了。
卫长嬴忙移动席位,到他身旁,抬手为他轻轻揉按着。
沈藏锋腾出手来放下,索性合了双目说话,以恢复精力。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长风还跟我说,那护身符不是寻常戎人所能有的,怕是戎人里贵胄之物。”卫长嬴低声说着,她隐隐猜到了什么,“难道说这次攻入帝都的戎人?”
“戎人三王子部属中的设路真乞丹,是那名戎人的叔父。戎人入城后,此人就定意要向凤州卫氏报仇。”沈藏锋倦声道,“据这两日侥幸逃出城、被探子接应到的一些人所言,起初他找上了卫府。但卫府已经人去楼空,卫二叔及堂兄们都随众撤退,走之前,两位堂兄亲手杀妻……设路真乞丹失望之下勃然大怒,要拿卫府下仆出气。结果内中有仆妇恐惧,又得知他的目的是找凤州卫氏报仇,就把知本堂推荐给了他……”
卫长嬴手一顿……卫家人私下里会分知本堂与瑞羽堂,可对外时、或者说外人看来,这天下名门里姓卫的只有一家,那就是凤州卫!
无论本宗分宗,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
寻常士族尚且认为知本堂对本宗瑞羽堂恭敬尊重、瑞羽堂对分宗知本堂爱护有加,更何况是蛮夷?
也不知道那仆妇是真的畏惧戎人残暴,拿了他们这些下人发泄,还是瑞羽堂的忠仆,故意引祸水东流?
卫长嬴走了片刻神,才继续给丈夫揉起了肩,轻声问:“那,知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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