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无双,公推第一!”
这八个字是很多年前用来形容季去病医术的话,由于这位神医的脾气与他惯常的刻薄言辞,不乏有人挑衅这句评价。
不过,这些挑衅却又成就了季去病“盛名之下无虚士”的名声。
这一次,季去病继续成全了这句话。
他抵达燕州不到两日,虽然还没找到疫病的治愈方法,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为何戎人无人染上疫病、而魏人大批死亡的缘故——不是上天偏爱戎人,更不是戎人的那位大祭祀真有什么神力不神力。
而是,一个简单的,几乎被所有人都忽略的缘故——马!
若非季去病点醒,一心指望端木芯淼寻出诊治之法的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染疫的士卒,全是步卒!惟独骑兵,几乎没有人染上疫病!
少数几个染上的,也是不小心,极为靠近过染疫之人;拿过不该拿的东西;或者是前期收拾过染疫之人的尸体。
季去病看出这点后,那么戎人不受疫病之害就非常清楚了——无论是狄人,还是戎人,都是马背上生长的。既然后天训练出来的大魏骑兵不惧疫病,几乎一辈子都在马上的戎人当然更加不会染上!
这个缘故找到后,疫病虽然还在蔓延,但将马匹分下去后,已经得到了很大的遏止。
同时这个发现被广为散播,以驳斥戎人得上天眷顾、魏人受上天震怒的谣言……
形势,总算出现了一点曙光。
季去病一到就有这样的功劳,众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但是接下来的寻求医治这种厉疫的方法上面,季去病却同样陷入了困境。
原因无他,针灸药石都讲究徐徐而图之。
越是名医越能够直指病源,一举治标,那更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可这种厉疫,朝发而夕死。
就算季去病试着配了几副药,但往往不能等到药效完全发作,人就已经死了……
几日下来,他救下的人寥寥无几。
这寥寥无几的人,大部分都是身体格外健壮的。
而因为连日疫病,从前被精面细粮养得身强力壮的众人,此刻即使没染上疫病,也被恐惧与戎人的进攻折腾得憔悴不堪……这时候还健壮的人又有几个?
连沈藏锋这受到最大优待的主帅都清减不已……
“惟今之计,只能先找出疫病源头,将之铲除。然后利用马能避此厉疫,防止疫病扩散。继而再图医治之策。”季去病与端木芯淼商议之后,向沈藏锋提出来,“我师徒学艺不精,暂时是不太可能找出诊治之法了,这么拖延下去,反而越发坏事。还请定王早作决议。”
消瘦了许多的沈藏锋微微颔首:“疫病源头,我倒有些头绪。”
他抬眼看了看远处燕州城巍峨而死寂的城墙,“那日夺回燕州城后,因士卒疲惫,就令步卒入城休整一日,部分骑兵继续追杀下去……由于城中屋宇大多被毁坏,又恐惊扰了残留的百姓。便令他们在城中街道上支营帐歇息,不得入户。”
这本是他顾念城中百姓,也是考虑到休整以后会立刻派这些军队继续北上,助骑兵驱逐戎人,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晚上的休整,花费精力去找住的地方。
结果这么做,反而着了戎人的道儿。
“只是当时虽然未至隆冬
,但也是深秋时分,恐怕士卒夜间受寒,又在库房里发现了大量狐、鼠、獭的皮子,只是剥制不好,很多有所残破,甚至还有跳蚤……众将中有人就做主,分发了下去让他们御寒……”
说到此处,沈藏锋胸口一窒——脸色铁青了半晌才继续道,“骑兵中染疫身亡者,大抵都是那次领了皮子御寒的人……”
其实燕州库房里戎人所存的那些皮子本来是不够分给所有的士卒的。
按照分发人的本意,是只分给步卒。
主要骑兵平常就比步卒受到优待,他们一般来说都拥有足够御寒的衣物,必要时还能抱着马取暖,不比步卒的待遇是所有兵种中最差的。
但撑不住人多了,底下人会做手脚。很多人觉得那些皮子虽然没剥好、还有跳蚤,但总归是新鲜的……即使自己不差这么几块御寒,可借口需要拿几块塞怀里,回头收拾一下卖出去,总是个外快。
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上:这是一支联军,并非全是沈藏锋的嫡系。
所以,沈藏锋的命令,在西凉军中是得到了坚持的执行,但在其他地方来的军队里……那就是阳奉阴违了!
于是这造成了很多应该领的步卒没领到,不该领的骑兵或者将领倒是拿了。
待后来疫病流行起来,按照从前军中发生瘟疫的经验,以及对戎人的防备,沈藏锋立刻想到了这批皮子的不对——其实他听说库房里有这么一大批皮子时就怀疑过:“戎人占了燕州,乃是觊觎帝都与中原,又不是过来跟咱们互市的,为何要带这么多皮子来占燕州的库房?若是活物也还罢了,皮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穿!这批皮子怕是有问题。”
问题是,存放皮子的库房比较偏僻。作为联军中的统帅又本身实力最强,众将心照不宣的把最大的油水,就是存放常规辎重与贵重掠物的地方让给了他。
同样沈藏锋也不可能把全城的战利品都占为己有,必须留下其他一些地方,让莫彬蔚这些人分润。
等他说出以上那番话时,是皮子已经在全城发放,西凉军中负责告诉他城中都找到了些什么的人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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