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难了。姚兴当时吩咐将这些女子带到乐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宫门?
看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期望,有些不忍心:“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探了。告诉我你叫何名,家住何处。我若是打听到了,派人通知你。”
他欣喜地一再表示感激之情,告诉我:“在下穆超,现暂住怀远坊。”
我猛地抬头仔细盯着他。贫困生活依旧不改白皙剔透的肌肤,黑亮的长发一半束入布帕,一半垂在肩上。穆超?多年前也有一个乖巧的小鬼这样自称过。是长大后的他?还是巧合?仔细想想,严静难道是呼延静?她父亲呼延平就对外称严平。慕容超今年二十岁,与眼前的年轻人岁数上也合拍。而且匈奴人和鲜卑人……
他在我注视下有些局促,白皙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晕。我低声问到:“小哥三四岁之时,可曾在姑臧住过?”
他对我射来诧异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然后默默点头。我再问:“小哥当时住在何处?”
他怔怔地盯着我,喃喃说出:“**师鸠摩罗什家中。”
心里咯噔一下:“小哥之母可是姓段,闺名娉婷?”
“你……你是何人?”他差点跳起,胸膛急剧起伏。
我忍不住开怀而笑,真是老天安排的缘分,果真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鬼。将一直放在袖袋里的一截铅笔拿出:“你可认识此物?”
“姑姑!”他大喊一声,扶住我双肩,欣喜若狂,“你是姑姑!”
退开一步,面露疑惑:“可是,姑姑不是比我母亲年长么?为何看起来比静姐姐还年轻?而且听说,你,你不是——”
“小鬼,不许乌鸦嘴咒姑姑。姑姑是仙女,长生不老。不过回娘家一趟,居然说我死了。”笑骂几句,将这个问题含混过去,“超儿,你都长这么大了,比姑姑高那么多。”
我仰头看他,长得那么高又帅气。要是在现代,不做影视明星或者模特,还真是暴殄天物。开心地拉起他的手,脚步开始移动:“走,带姑姑去见你母亲。”
娉婷眯着眼,在光线昏暗的破草房里打量了我半天,才惊呼出声:“晴姐!你是晴姐!”
将我拉到门前,对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仔仔细细地看,禁不住问:“晴姐,为何你一点未老?与十六年前相比,反而更漂亮了?”
我笑而不答。十六年前在饥荒中饿了那么久,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受现代的营养调理和护肤品保养,皮肤不再枯黄,人也丰腴了许多。
而眼前穿着破烂的妇人,憔悴枯槁,脸色蜡黄。佝偻着瘦小的身子,不复当年的美丽。十六年前她二十二岁,现在还不到四十,却看上去比五十岁的妇人还要显老。心中凄然,可见这十六年里他们受了多少苦。
看着四处漏风的矮小破草屋,屋内几无像样的东西。超儿局促地用袖子拼命抹灰,让我在榻上坐下。我告诉一直跟着我的郑黄门,请他回去通知罗什:我遇见故人,吃过晚饭再回宫。然后拦住忙着招待我的娉婷和超儿,请他们到外面的酒家吃晚饭。
吃饭时娉婷告诉我他们十六年的遭遇。他们逃到天水,租了一块地,一家人隐姓埋名做佃农,种地为生。日子清苦,都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公孙氏在超儿十岁时病死。而呼延平,却在一年前凉州饥荒中贫病而亡。
说起呼延平的死,娉婷眼圈红了,禁不住又落泪。家中无钱抓药,又碰上饥荒,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便是让超儿和静儿在他病床前拜堂成亲。连棺木都买不起,只能一张破席草草安葬。
实在过不下去了,正好姚秦吞并了后凉,便随着逃难的人一起来长安寻条活路。不料静儿被抓,现在生死未卜。娉婷边哭边说,一顿饭吃得惨惨切切。她一个大家闺秀,满腹诗文,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命运如此凄惨。
絮叨了很久,吃完后出酒家,已是夜幕降临。超儿要店家把所有剩下的饭菜倒入一个陶盆,他捧着回去。看他那么节约,着实觉得不忍。将身上所有的钱留给娉婷,告诉他们耐心等消息,我一定会解救静儿。
“超儿,既然已跟静儿成亲,为何说是姐姐?”慕容超陪我回宫,在路上时忍不住向他问起。
路上极少行人,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我和他的脚步闷闷响起。没有路灯,从街边紧闭的一扇扇门里漏出几丝细细的烛光。
他的脚步凝滞住。天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晌,身边的高大身影传来细微的叹息:“姑姑,静姐姐一直都是超儿的姐姐。”
听出他语气中有丝无奈。他不愿在人前承认与静儿的夫妻关系,我不由猜想,他娶比他大五岁的呼延静,更多是为报恩吧?感情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地劝:“静儿是个好姑娘……”
“超儿知道。”他继续向前走,轻声说,“姑姑放心,静姐姐是超儿之妻,此生定不离弃。”
走到了一家大宅院前。大门高耸,门槛冷森,梁上灯笼上书:“骁骑将军府”。心中一动,这是赫连勃勃的府第……
“哎哟!”
只顾打量赫连勃勃气派的大门,却不提防踢到了他家的台阶,疼地直跳脚,嘴里发出咝咝声。一双大手扶住乱跳的我,让我在台阶上坐下。他也在我身畔坐下,俯身抓住我的脚踝左右弯,问我可曾崴到。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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