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凡人驱壳里的世界之子——可是再看去,又是个目光坚定的,血肉凡胎的男人。
顾关山那一瞬间,看着那样的沈泽,感到一种揪心的疼痛。
——她害怕沈泽一经离去,会挫去如今的锐气,会流离失所,会失去一切,会理想不再。
……
这么多年,顾关山将沈泽看得犹如自己心头的命匣。
沈泽这个年轻的男孩,充满锐气,嚣张得不可一世,顾关山是想保护他的。
保护他,使他免于惊,免于扰,免于颠沛流离,护他獠牙,令他永远年轻热烈,令他永远带着碾碎一切的诗意和嚣张。
沈建军在电话里说:“……关山,你得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这和你想的不同。”
顾关山侧过头,看着沈泽。
——她保护得了这个男人么,保护得了他三分的嚣张七分的锐气么?
那个十七岁的沈泽就不需要她的保护——他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保护者。
第一次见面时,初中的沈泽蹲在路边,问那个正在呜呜哭泣的顾关山怎么了,要去替她伸张冤屈;第二次见面时沈泽问她‘你的胳膊怎么了’,要去给她讨说法;后来沈泽打跑了那些调戏她的混混,沈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把她带回了家,然后沈泽挡在了顾关山的面前,告诉她的父亲:
‘——她是我的人。
’
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架势。
顾关山颤抖道:“……我知道。”
顾关山知道这是一头关不住的野狼。
而这头野狼的人生就不可能是按部就班的,注定戏剧化,注定不凡。
顾关山有什么能力保护沈泽?
沈泽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保护。
——他是天生的保护者,天生的丛林猛兽。
拘不住,按不住,圈不住,养不熟的,从来都敢想敢做,从来都全力以赴。
“我愿意让……”她低声对沈泽的父亲说:“……让他试试,我愿意看着他。
无论他富裕或贫穷,潦倒或是显贵,我都愿意相信他。”
沈建军那头没有说话。
顾关山颤声说:“叔叔,我认为……”
“……有些狼,注定是要在栅栏外奔跑的。”
——
沈建军挫败道:“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
“……反正退学没得谈,”沈建军叹了口气:“休学的话学籍能保留个两年吧,叔叔没上大学,很是后悔,眼界很受限,所以我还是希望沈泽能完成他的学业。”
顾关山笑了起来:“我会劝他的。”
沈建军也宽厚地笑了起来,在电话里说:“嗯,我就一直觉得关山你蛮好,今年暑假放假回来有空陪你阿姨逛逛街怎么样?
你阿姨很相信你眼光的。”
雨声渐渐,穿过芝加哥的长夜和灯,高楼和公园。
顾关山笑眯眯道:“好呀,我还有几个星期就回去啦。”
沈建军又说:“回头帮我问问沈泽那个混球东西定了几号的机票——”
沈泽一把抢过了正在通话的手机,在顾关山惊愕的眼神里,对自己爸道:“——买了后天的机票,大后天到北京,剩下的没你的事儿了。”
……
沈建军那头,瞬间炸了。
他爸那头肝火大盛,电话话筒哔哔地响,臭骂沈泽:“你就是仗着你翅膀硬了——”
顾关山听到他大骂沈泽是个混球,一直在旁边偷听,不是个狗东西——沈泽嚣张地拿着手机随便嗯了两声,就把顾关山抵在了阳台栏杆上。
顾关山理智地提醒他:“沈泽,叔叔生气……”
那句话还没说完,沈泽就拿着手机低头,在夜色和灯里,深深地亲吻了顾关山。
那一瞬间行星交汇,无数个月亮淌入河流,人类的文明荒芜又重建,恒星崩裂又聚于远方。
全世界的凌霄花绽放,春雷响彻那个雨季的末尾,多尾凤蝶被敛进了睡莲。
那是个春风化雨的春天。
沈泽辗转深吻她片刻,电话那头还能听到沈爸爸的声音,顾关山被亲得眼角都红了。
沈爸爸:“沈泽你给我等着!你他妈还装起死来了!”
顾关山又羞又耻,被逼得直发抖,他们唇微一分,沈泽方对电话那头道:“行,我等着,爸我们这里都晚上九点多了,睡了晚安。”
然后他啪一声摁了一下手机,顾关山羞耻得耳根都红了,埋在沈泽胸口小声道:“你、你不能这样……叔叔怎么说都是长辈……而且你什么时候九点睡过觉啊!你别骗他……”
沈泽说:“长辈怎么了?”
沈泽欠扁地哼了一声,从后裤兜里摸了个避孕套,问:“——长辈就能打扰晚辈性生活么?”
顾关山:“……”
顾关山羞耻而绝望道:“……沈泽,你给我……”
沈泽:“怎么了?
还给你?
顾关山你今晚怎么这么猴急?”
顾关山气愤大吼:“你给我滚——!”
沈泽低头一看手机,通话界面仍亮着,通话时间一小时二十分钟,沈泽看通话界面时,那个秒的数字还嚣张地跳了一下——续命一秒。
沈泽:“……”
电话那头,沈爸爸沉默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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