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淮安痛苦难喻,如果一切重来,他肯定不会给杨玉榴“软骨散”,也不会在一年多前给洛俪下“软骨散”。如果她有内力护体,也许不会伤及心脉,更不会在身中数毒之后,就连九转玉露丸都不能保命。
她的心脉,是因毒所损。
前有毒损伤心脉,后又有情毒侵体,令她伤上再伤。
一个女子又有多少血可以流,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皇上,臣罪不可恕,你杀了臣替洛师妹报仇,是臣害了洛师妹,臣对不住她,你杀了臣……”卢淮安跪在大殿,止不住失声痛哭。
洛俪说“兄妹情绝”,可事实她还是在乎他的,敬重他,甚至在临终也请求皇帝不要治罪于他。
这一刻,卢淮安是真的痛,真的悔,痛如心碎,碎了一地,一片一片,一点一点,就如洛俪临终前口里、身下淌出的鲜血,自负自满亦在此刻随着心碎、心伤一点点逝去。
是他害了洛俪!
如果不是他帮皇帝困住洛俪,她就不会命丧深宫。
他促成皇帝与洛俪的婚姻,何曾不是在帮他自己,想在深宫寻一个能替自己说话的人,寻一个能助自己更得宠信的后妃。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洛俪,借洛俪讨好皇帝。洛俪性子温婉,进退得宜,难得的是她心胸宽阔也易原谅人。
她的优点,成为他想利用的缺点。
如此美好良善的女子,死在他的手里。
杨玉梅是罪魁祸首,他便是帮凶。
卢淮安跪在大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错,洛家对他有大恩,如若不是洛家,就不会有他的现在,更不会有他现在的一身本事、文武兼备,可他却将洛家精心培养的洛俪害死了。
他的过错,万死难恕其罪。
痛的不是皇帝那一鞭,痛的是灵魂,是自己的良知,这一生他将背负害死洛皇后的罪过下去,即便活着,也会因这一件事难以舒怀。
*
近天明时,慧妃睡得正香,就听到宫里的丧钟声,令小邓子去打听,小邓子一路哭着回来禀报:“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小邓子,你再胡说,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小邓子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皇后娘娘薨了,是被杨才人给毒死的,死的时候口吐毒血,浑身流血,苦不堪言……”
小邓子的话,令慧妃如五雷轰顶。
她怔怔坐回贵妃椅,双眼发直: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昨日上午,她还想帮皇后布置宫宴,皇后说“妹妹是双身子的人,回重华宫好生养胎,有仇嬷嬷、素秋、素纱几个帮衬,预备起来也容易。”
慧妃失魂落魄,眼泪化成两汪泪泉,无法停滞,记忆里都是洛俪这几日说的话,她明明已经病了,体弱不已,还去重华宫探她,与她聊天,叮嘱她,开解她,说“在深宫,没儿子的人比有儿子的人更轻松;没yù_wàng的人比有yù_wàng的人更快乐。”
她怕他听不懂,还与她解释一番,说皇帝如今才二十多岁,而今生下皇子,待皇帝四十出头时,皇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父强子壮,那时必会生起争斗、防备之心。
慧妃似无魂的木头,带着冬葵等人赶到养性殿时,朦胧的大殿外头,已经跪了十几个嫔妃。
荣嫔朗声高呼:“臣妾请求皇上严惩毒害皇后的凶手!”
何婕妤道:“请皇上赐死杨才人!”
“赐死杨玉梅这祸害太便宜了,应该将她千刀万剐,她毒害皇嗣,现在害死皇后,天理难容,就算凌迟三千刀也不足以平息六宫之人的愤怒。”
慧妃想进去,高昌冲她摇了摇头。
慧妃退后几步,跪在荣嫔左侧,“请皇上治罪杨才人!”
虚空中,洛俪静默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慧妃的悲伤、哀痛;荣嫔的难过;宁嫔的悲喜难辩;何婕妤的高深莫深;房婕妤抽答哭泣;敏嫔的怒不可掩,更多的是她抓住弄死杨才人的机会……
这里面又有多少人为她的离逝感到真心伤痛,真悲伤的许慧妃一人。
她们的真真假假,又与她有何干系。
今生,她已经走到了终结,她看着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那一具身体在身中数毒之后已经残败不堪,她的心脉俱损,她又被喂下软骨散,就算是情毒发作,就连抓挠皮肤的力气都没有。那样的痛苦,就似万千虫子撕裂了肌肤,撕裂了五腑内脏。
在勾魂虫咬她之后,她就知道活不长了。
幼年心脉损伤,还能靠九转玉露丸修复疗伤,还能借铁嬷嬷给她的内力真气护住心脉,而这次却不能了,勾魂虫摧毁了修复的心脉,旧伤复发,势不可挡,就算是九转玉露丸也救不了她。
洛俪在辩人心,就像在看一个不关于己的大戏。
皇帝在大殿上挥舞着鞭子,一声鞭响,一声低呼,鞭子的声音,女子的痛呼交替传来,给人无尽的遐思。
高昌难掩悲伤,一双精明的眼睛时不时观察着众位嫔妃。
众位嫔妃没跪多久,便有龙影司的侍卫押进一个女子,身上已然换上了寻常百姓服饰。
押她的侍卫厉斥道:“杨玉榴,你与杨才人联手毒害皇后,罪不容恕,你以为逃出皇宫就能平安无事。”
不远处,又有几个嫔妃匆匆赶来。
走在前头的,依然是新晋不久的杨宝林,她的肚子微突,面露恨意,她还等着生了皇子再晋几级,没想到杨玉梅、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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