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停之际,夏一回终于从学校体育部找到了一个小型皮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小皮筏充满气,运到学校里的小溪流上。
深蓝色的皮筏停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辛烛的白发与冷白肤质对比皮筏颜色,总是给人一种格外扎眼的错觉。
就好像这两个色系本不应该放在一起,但外力使它们强行组合,最后造成的就是眼前这种违和景象。
夏一回从空间里掏出很多东西,其中有梅有乾给的食物药品、辛烛当初给的枪、徐穗穗和李白的定情小药瓶……还有花儿。
这些都是李白技能催生出的各式各样花朵。夏一回好像将校园里的所有花朵都搬到皮筏边上一般,姹紫嫣红映衬在辛烛的脸上,将他的头发都映出了不同色彩的影子。
在皮筏边坐了一小会,夏一回呆呆的看着辛烛的侧脸,脑子里空白一片。
回望逃生游戏,他一共经历过六个副本。分别是新手副本、校园角斗场、娱乐圈狼人杀、鬼牌赌场、12月22日,还有现在的真实副本,亦或者说是现实世界。
就算排除鬼牌赌场里四至五个不同的鬼牌副本,他满打满算的也是走过好几遭不同世界的人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在面对亲近之人离去之时,夏一回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恐慌。
这种恐慌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积月累而成。
也许在平时表现的还不是非常明显,但长久副本积累压力,夏一回一直就没有合适的解压方式。这些压力最后也只能日复一日的堆积在他的心头,长时间得不到排解。
就像骆驼背着包袱行走在干涸沙漠上,一开始它还感觉很轻松,可是随着路程行进,骆驼距离起点越来越远,背上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一道一道的关卡几乎是用尽气力才勉强淌过,结果辛烛的死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
不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来人就像是害怕惊扰到夏一回,故意放缓步伐。
直到走到近处,张清屿才停下脚步。
夏一回从恍惚中惊醒,抬眸看向张清屿。
后者手上拿着一大捆油菜花,放在地面上。想了想,他又拾起一小束灿金色的油菜花,放在辛烛的胸前。
顿了顿,他说:“在附近找了很久,只有这些花没有变异过,应当不是副本衍生物。”
夏一回点了点头,最后整理了一下深蓝皮筏上的花儿,使得这些花朵遮挡住辛烛裸露在空气之中的伤口。他想的很简单,辛烛完完整整的来,就要体体面面的走。
这么可爱的雪精灵,土葬会脏,火葬会破坏遗体。最好的办法就是雪葬,然而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允许,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使用水葬了。
做完一切需要做的,夏一回眸子闪烁着不起眼的悲怆微光,他疲惫的弯下腰,轻轻的在辛烛眉间烙下一吻。
一吻毕,夏一回轻轻的推了一下皮筏。
小皮筏晃晃悠悠的驶离视线范围,看着这些熟悉的人、事物逐渐远去,夏一回眸光闪烁,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声。当然,张清屿也没有打扰,而是站在一旁默默陪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电子音忽然响起,外力打破这份平静,硝烟再次弥漫。
【请玩家尽快开始决斗。】
夏一回浑身一震,下意识的看向地面。
地上还堆着不少油菜花,以及枪支弹药。
空中飞过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追逐打闹,停在附近好奇的伸头看两人。四周十分安静,安静到不像话。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夏一回猛的弯下腰,与此同时,张清屿也弯下腰。
夏一回捡起了油菜花,张清屿捡起了枪。
“……”对视一眼,一片沉寂。
夏一回没有难过,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将油菜花塞到张清屿的手中,强笑着说:“打我是肯定打不过你的,索性直接弃权,你……好好过日子。”
张清屿抿唇,缓缓举起枪。
那枪渐渐与两人的肩线平齐,夏一回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掉,眸子里闪过震惊,又带着一丝了然。
确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张清屿手上的枪,枪口正对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两个人的性格本就如此,都是奉献型人格,却依然有着微末的差别。
夏一回的奉献总是有所保留,所以他才会拿起花,将主动权交付出去,是生是死任君处置。
而张清屿不一样,一旦他决定对某个人好,他就会毫无保留。毕竟只有拿起枪,才能保证最后活下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夏一回维持着最开始的表情,张着嘴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是很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脑海里一片空白,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词穷,一句像样的劝阻也说不出来。
“砰——”
混沌很久,可能几天,几个月,几年。
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太真切的声音。
是当初在鬼牌赌场曾经遇见过的问题。
【一辆火车开过来,左手边的正常铁轨上有6个孩子在玩,右手边的备用铁轨上有1个孩子在玩。火车来不及刹车,如果将变道的操控权放在你的手上,你会让铁轨开向左边,撞死六个不服管教的孩子,还是开向右边,撞死那一个乖孩子。】
当时夏一回的回答是:会将火车向左边开,撞死正常铁轨上那六个小孩。铁轨本正常行驶,若是只为了拯救那‘大多数人’,导致的结果可能是全车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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