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的柴油机声越来越近。
赵向南一路往狂河沟狂奔,脚上都被路上的玻璃茬子划出了一道口子,但等快到河沟看清一切,脚步不由放缓,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咋回事啊这是?”
“向东在这抽水,宝胜一看他把水抽干了就拿扁担抽他,向东被打急眼了,拿摇把甩到了他头上。”
“哎,这孩子咋下手没个轻重啊。”
“这也确实不能怪向东,河又不是他家的,谁先来抽算谁的,他打人家,人家能不还手。”
“但这个潭是人家宝胜前两年挑的啊。”
“挑的就是他的啊?去年卫国不也来挑过呢。”
邻村的林宝胜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三四个村民围在一起惋惜焦急议论着是非。
就在旁边,大哥赵向东拿着拖拉机的摇把语无伦次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先拿扁担打我的,你们都看见了,是他先拿扁担打我的......”
赵向南肺里早像是塞了一把火似的几乎爆炸,但看到这一切,心里却哇凉哇凉知道还是来晚了。
大哥就是因为一时失手把这林宝胜打成白痴,家里才有了后来的事,而对方也因为成了白痴重度残疾,家里担子全落在妇人身上,还要养活三个孩子,一家人几乎算是毁了。
起因,只不过是因为河沟里的一个水坑。
一个五米见方,一米多深的水坑。
因为连着几个月没下雨,父亲赵卫国担心玉米苗被旱死就想灌溉下苗子,但整个河沟都旱得断了流,唯有这个深潭还存有水,便把抽水机扎在了这里。
而这个深潭,是前几年河沟断流时邻村林宝胜挖的,他用扁担挑着水桶来浇地,发现水被抽得快干了,气急败坏拿起扁担打了起来赵向东。
赵向东被打急眼了,就用摇把打到了对方头上。
对与错?
谁又说得清楚。
谁又会想到,一潭水,几乎毁了两个家庭。
“向南,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我真不是故意打他的,是他先打我,我没办法才还手的......”赵向东一看弟弟过来,像是因为遭到qiáng_jiān反抗把人不小心弄死的女人,脸色发白,无助抓着弟弟胳膊说道。
他脸色惨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眼里全是惶恐,还有一丝希望得到认同的祈求。
就像是,只要弟弟原谅自己不是故意的,世界就会原谅自己不是故意的。
但说着说着,一道眼泪从他脸上流出来挂在了脸上,才十九岁,忽然发现自己把人打得人事不知,他已经快吓崩溃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赵向南心里划过一阵刺痛和酸楚,忍着眼泪说道。
别说是一潭水,就算是一百个潭水浇到地里,又能多见几斤粮食,多卖几毛钱?
撑死了,一亩地不会多赚超过两块五毛钱。
可这两块五毛钱,却改变了自己一家四口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对方五口之家的命运,终结了自己一家四个学生的前途,也毁了对方三个小孩子未来的人生。
谁对,谁错?
如果一定要说对错,只能怪都太穷了。
因穷致乱,人命不值钱!
为什么,自己刚才就没反应过来呢!
如果早一点过来,这个毁了两个家庭的悲剧,也许就可以阻止了。
这时,父亲赵卫国也跑了过来,一看情况,无力化作了愤怒,犹如被生活这根鞭子抽崩溃的大象,连气都来不及均匀,气急败坏照着赵向东就是拳打脚踢。
“你干的好事!”
“是他先打我的,我没办法,我真不是故意的......”
父子两个一个怒骂暴怒,一个流着泪委屈辩解,突然发生这种事,生活的无力化作了愤怒和绝望,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爹,先把人送医院,也许还有的救。”赵向南赶紧上去拉开人喊了一声。
他猛地想到林宝胜后来送去医院还是村支书过来提醒了下大家才反应过来,但还是太迟了,大夫曾经惋惜过要是送来早一点也许还有的救。
要是早点送过去,也许还有希望!
送医院这种事在农村很少,小病不用治,要命时就看天。
此时被赵江南一嗓子喊得如梦初醒,赵卫国反应过来匆匆拆掉套在农用车柴油机上的抽水机,赵向南两兄弟也不敢耽误,赶紧抬着人事不知的林宝胜麻利放到了车上。
县城很远。
大约三十公里路。
路面很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起伏。
除了三轮车油门踩到底震耳欲聋的突突声,路面的颠簸声,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
谁心里都没有底。
谁都不知道去医院会是什么结果。
用了五十分钟时间,县医院终于到了。
赵向东把人背起来赶紧就往医院里面冲,等急诊推着人进了病房,他狠狠握着拳头,崩溃少了几分,心里多出了一丝希望。
赵卫国蹲在地上默默抽着烟,脑子里凌乱不堪.
人命关天,要是人死了,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大一辈子也都完了!
赵向南看着父兄两人沉默无言,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出来个一二三,但经过路上狂风的吹拂,他心里已经冷静了下来。
两世为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
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大哥后来坐牢,是因为家里拿不出赔偿对方恨意难填才铁了心要大哥杀人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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