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谦好奇地看看那部机器,再好奇地看看韦鹏飞。平常,他见到的韦鹏飞都是整洁清爽的,现在,他却像个工人!然后,他又好奇地打量这整个工厂,和那一排排的厂房,以及那些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锅炉和冲床。
“我不知道这工厂这么大,”他说,“有多少工人?”
“工人有五百多人,算上员工和职员,就有六百多人了!”韦鹏飞说,一眼看到刘思谦满脸感兴趣的表情,他心中一动,想先跟他扯点别的,把话说畅了,再导入正题就容易了。于是,他问:“要不要参观一下?”
“会不会不方便?”刘思谦问。通常,一般工厂都谢绝参观,以免一些私有技术流传出去。
“不会。”韦鹏飞立刻说。“这儿没有秘密。”
带着刘思谦,他一间厂房又一间厂房地走过去,一面向他介绍那些机器的功用,和工厂的性质。
“我们分两个部门,一个是锻造部分,一个是精密铸造部分。产品几乎包括了各种金属手工具,主要的对象是外销,销美国、加拿大,以及东南亚和欧洲。”
“哦?”刘思谦打量着那些机器,也打量着韦鹏飞,他自己也是学机械的,却并没有学以致用,现在早改行到了金融界,在一家大银行当高级主管。但是,他对机械的兴趣却依然不减。“锻造做些什么事?”他问。
“第一步是剪切,那是剪切机,它把铁片剪碎。第二步是加热,这是加热炉。然后是粗胚,再下来要热锻,再经过剪边和加工,就完成了锻造的程序。可是,仅仅加工一项,就又包括了吹沙,清洗、打直、热处理、研磨、精光、电镀……各种手续,所以,要这么多机器,这么多工人,这是一件繁复的工作。”
刘思谦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整天面对着机器和铁片,怎么还有心情去追女孩子?”他问。
韦鹏飞站在一间大厂房的外面,他的手扶着厂房的柱子,回头看着刘思谦。
“灵珊常常说我是个打铁匠,”他干脆引入正题。“我也确实只是个打铁匠。但,一把钳子,一个螺丝钻,都要经过千锤百炼才做得出来。我一天到晚对这些铁片千锤百炼,自以为已经炼成金刚不坏之身。直到灵珊卷进我的生活,我才知道我也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感情!刘伯伯,”他诚挚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灵珊确实再造了我!我每天把废铁变为利器,灵珊对我做了同一件事!”
刘思谦望向厂房,那儿有好几个高周波炉,工人们正在做熔铸的工作。他再看韦鹏飞,一身的铁屑,满手的油污,一脸的诚挚,和那浑身的机油味。他沉吟地说:
“你知道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知道。”韦鹏飞说,“你想说服我和灵珊分手。”
“你认为我的成功率有几成?”
“你没有成功率。”
刘思谦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离婚?”他冷静地问。“听说是你太太对不起你。”
“欣桐是一个很好的女孩。”韦鹏飞认真地说。“两个人离婚,很难说是谁对不起谁。欣桐外向爱动,热情而不耐寂寞,她的思想很开放,有点受嬉皮思想的影响,她离开我——”他黯然说,“我想,总是我有缺点,我保不住她。”
“那么,你就保得住灵珊了吗?”
韦鹏飞静静地沉思片刻。
“是的。”
“为什么?”
“因为灵珊不是欣桐!欣桐像我豢养的一只小豹子,不管我多喜爱她,她一旦长成,必然要跑走,我跟欣桐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灵珊不一样,她独立而有思想,从我们认识开始,她接受了我,不只我的优点,也包括了我的缺点。到现在,我觉得她已经像我生命的一部分,你可能保不住一只小豹子,你怎么可以保不住自己的生命或血液?”
“你的举例很奇怪!”刘思谦怔怔地说。
韦鹏飞望向厂棚。
“你看到那些炉子吗?”他问。
“怎样?”刘思谦困惑地。
“那里面是碳钢水,用碳钢水加上铬铁和钒铁,就铸造出一种新的合金,叫铬钒钢。铬钒钢是由两种不同的金属铸造的,但是,即经铸造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办法把铬钒钢分离成铬铁和钒铁。我和灵珊,就像铬钒钢。”
刘思谦瞪视着韦鹏飞。
“看样子,你是个成功的锻造家!”他说,环视着左右。“看样子,你还是个成功的工程师,看样子,你也是个成功的主管。只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个成功的丈夫!”
韦鹏飞热烈地直视着刘思谦,眼睛发亮。
“我有必胜的信心,信任我!刘伯伯!”
刘思谦睁大了眼睛,皱皱眉头,然后,他忽然重重的一掌,拍在韦鹏飞的肩上,粗声说:
“我实在不知道,灵珊爱上了你哪一点?我也实在不知道,我又欣赏了你那一点?但是,要命!”他深深吸气,眼睛迎着阳光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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