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名决没叫陆沅一起,因为想单独和林昭说说话。就像陆沅去看林昭的时候,也从不叫他。
清晨的山上空气清冽,蒙着夜间湿漉漉的露尚未蒸发,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繁茂盛开在枝丫,漫山遍野的绿色掺杂着一簇簇耀眼的金黄,馨香四溢,浓郁却不腻人。
倪名决踩着扁平的台阶缓缓向上。
路过傅明灼母亲的墓,他记起来,脚步有了短暂的停留,他的视线在墓碑上找了一圈,确实如袁一概所说,子女栏有傅明灼的名字,而且不是刻的,是红油漆写的,另外,她母亲的墓碑上没有死亡时间。
傅明灼长得很像她母亲,尤其是眉眼,如出一辙。
他无暇细想,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来到林昭墓前,她墓前堆满了芬芳的花束,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刚好在她照片下方,盛开的花瓣像是托住了她的脸。
百合是林昭最喜欢的花。
他站定,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很久很久,林昭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也在旁边,他记得她龟毛得连一簇刘海的摆放都要纠结半天,还记得自己故意说她没有小时候好看了惹她生气,甚至记得她头上的发夹缀着亮片,在灯光下闪啊闪的。
那场景历历在目,可一转眼,林昭已经长眠于此。
太阳渐渐高高升空而起,夺目地照耀大地。
“没有不想见你。”倪名决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又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似的,过了很久,自嘲地笑起来,再开口还是只有那一句,只是更轻更微弱:“我没有不想见你。”
换了从前,倪名决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迷信的一天,仅仅因为梦里一个误会,醒来就巴巴赶来山上解释。
很可笑,但没办法,他只剩梦里可以见见林昭了。
下山经过傅明灼母亲墓地,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丝快到捕捉不住的念头,倪名决再度停了下来。
傅明灼的名字不是刻的,也就是说,她母亲立碑的时候,她可能还没有名字。
不刻死亡时间,应该是想隐藏什么。
一旦深究,背后的缘由,并不难猜。
怪不得她这般孩子气性的人不过生日,怪不得她会对素不相识的孕妇展示多到有些莫名的热情和关心。
她父亲的名字还是红色的,并没有染成代表亡者的金色,说明仍在世,但她家里不像有父亲在的样子,她也从来不提。
回锦都壹号院的的士上,倪名决翻着群聊,傅明灼在群里三番五次明示暗示最晚回复的人没有纪念品。
反正已经是最晚的了,再回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纪念品不纪念品的,他没半点兴趣。
换了平时,倪名决懒得配合她的幼稚游戏。
不过这会,情况有变。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空一会,点进了她的私聊框,发了一条带热气球回来,我想要这个给她。
傅明灼没有回复。
想必她的航班已经起飞。
近20个小时后,傅明灼回消息了,但她坚持要回在两人群里而不是私聊框里,她发来两条语音信息,长途飞行丝毫没有打击到她的兴致勃勃,她的说话声伴随着行李箱滚轮在地面滑动的声响,语气不见半分疲倦,雀跃非常:
“哈,谁叫你最晚回,你已经没有纪念品了。”
“再说了,热气球那么大,我怎么给你带?”
国内时间是凌晨三点多,倪名决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着,此时此刻,她清澈的声音像在他漆黑的世界里燃起了小小的火把,温暖,充满人间烟火味。
他眼睛不适手机光源,微微眯起,嘴唇凑近话筒,第一次跟她在微信上闲聊:“你坐热气球飞回来啊。”
“我明天就去坐热气球。”傅明灼得意地说,“我们现在去酒店,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洞穴酒店。”
“好。”
后面傅明灼没说话了,倪名决闲来无事去她朋友圈逛了一圈,别看傅明灼话痨,但朋友圈很低调,动态发的并不算勤快,十条有九条跟哥嫂相关,就连出来玩也只发了一张一家三口在候机厅的合照:哥哥姐姐带我出去旅游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傅明灼又来找他了,发的文字,但难掩失望:我姐姐说明天有风,坐不了热气球。
倪名决:后天再坐。
傅明灼:你知道我明天不坐热气球的话去干嘛吗?
眼睛适应了手机的亮光,倪名决盯着这条消息,缓缓地笑了一下,这话问的,他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她自己想说。
用不着他回答,傅明灼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给他,事无巨细地分享自己次日的行程:“明天我很早就要起床了,起床去格雷梅露天博物馆,里面有很多壁画,都是圣经里的故事,然后我们还要去开全地形车,但我哥哥不让我自己开……”
倪名决闭上眼睛,从头到尾听完,在她的絮絮叨叨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负面情绪像海退潮般撤去,他渐渐有了困意。
“傅明灼,我困了。”
旅行的第一天,傅明灼在蹦擦擦群里进行吃喝拉撒全方位的解说直播,图片视频文字语音四管齐下,誓要让千里之外的朋友们身临其境。
“酒店前台的胖大叔会说中文,他们的早餐很好吃,我晚上要来吃瓦罐牛肉。”
“这里到处是石头,这棵树上都是眼睛。”
“路上为什么没有卖冰淇淋的人呢?”
“博物馆不让拍照,这里很多壁画,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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