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弯下身,轻轻拥住她,温柔道:“姐姐,地上凉,着了寒气便不好了。”
这样的声音,入耳安心。除了海兰,再无旁人。
如懿握住她手起身,二人对坐,如懿方问:“你怎么进得来?”
海兰道:“永琪进宫请安,绊住了皇上。你这里又忙忙乱乱的,我趁机打通了关系,进来瞧瞧姐姐。”
如懿用一枚素银镶珍珠扁方绾着髻,梳燕尾后横贯一枚银箔珠花,雨过天青色衬衣,深绿镶边,暗紫如意襟,显得格外清瘦,简静。^
海兰的泪便滚滚而落。如懿笑:“你真是不大哭的人,却每每都为了我哭。看来我是不祥人。”
海兰忙忙去捂她的嘴,“姐姐说话这般不当心。”她用绢子抹了泪,“我让叶心带了些西季穿戴的衣裳和几床被褥,都交予容珮了。姐姐放心,你的贴身衣衫都是我亲手做的,一应无碍。”她又道:“永璂也好。除了去书房便跟着臣妾,或是在太后眼前,太后也对永璂好。”
如懿念了句佛,“可怜我的永璂,太后若能怜悯,我也安心些。”
海兰忍泪道:“姐姐,我进来一趟不易,皇上南巡回来,把李玉打发了去圆明园当差,跟前的差事一应给了进忠,进忠与魏嬿婉沆瀣一气,更是了不得。我以后便要进来看你,怕也难了。”
如懿知她用意,“你费尽心思进来,必有要事说与我听。”
海兰从袖中取出一枚红宝石粉的戒指,无比郑重地放在如懿跟前,“这是凌云彻死前交给我的,我虽不知他真意如何,但是他曾经告诉我,这是他与魏嬿婉的定情之物。”海兰将戒指对着熠熠烛光,那镀金戒面的里侧,分明刻着燕舞云间的图样。
如懿眼神一跳,“你打算如何?”
海兰急切道:“云是凌云彻,燕子是魏嬿婉,其中深意,不言而喻。魏嬿婉如日中天,一旦登上后位,姐姐就万劫不复。若要东山再起,扳倒魏嬿婉,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凌云彻是已死之人,我还要拿他做赌注,搏一个未知么?”如懿轻嗤,目光微凉,“我与皇上积重难返,并非只用一枚戒指就能东山再起。”
海兰盯着她,殷殷切切,“姐姐,我知道你有许多的不甘心。你说得对,嫁了这样一个男人,身膺荣华,可是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但是你想想,你还有我,有永璂,有永琪。姐姐,我看得出来,凌云彻是真心为你,不惜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再用他一回又如何?他如果看你过得好,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海兰说得太急,几乎被自己呛到。她伸手取过如懿常用的茶盏正要喝,才发现里头连一片茶叶也无,只是冰凉的白水而已。连盛着水的茶盏,亦缺了—角,露出粉白的底子。她愈加凄然,执着如懿的手,不肯放开。
大约是寒气侵体,如懿咳了几声,缓缓沉声,“凌云彻身受污名而死,我不愿他死后不得安宁,再受一重侮辱。且光凭一枚戒指,未必能动摇魏嬿婉的地位。海兰,罢了吧。”
她眸中晶亮,有不可更改的执拗,让海兰有些怕,然而一想到如懿所受的苦楚,海兰如何能依,“不能罢休!我只要想到姐姐所受的痛苦和侮辱,我便闭不上眼睛不能入睡。姐姐,你被关在翊坤宫里,我在延禧宫又何尝好受?姐姐,我们搏一次,好不好?”
已无太多悲伤,如懿的眉间凝着几许温默与疲倦,“蠃了,我依旧是皇后,依旧陪着这个屡屡伤害我的男人。输了,却要搭上你,搭上永琪的大好前程。海兰,我真的倦了。有生之年,我离不开这个地方,死也要死在这里,那就容我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吧。”
如懿的话铮铮然,如锋刃直中海兰心闻。海兰分明震了一下,眸中惊痛不已。她嘴唇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颓然低首。她喃喃,“姐姐,我不知你竟灰心到这种地步。今日的话,便当我没有说过吧。”
她拂袖起身,将那枚戒指笼于怀中,放入衣襟坠子上所佩的金累丝嵌珍珠绿松石蝶舞梅花香囊,珍重安置。“姐姐若是不喜,便由我暂时保存。这枚香囊是姐姐归来时所落,我一并收着,当作念想吧。”
珍珠,本是如懿喜爱之物,所以每有首饰,大多点缀。她正欲答应,忽而掩袖咳嗽两声,面上泛起几许虚弱的红,似为不施粉黛的她添了一痕新润的蔷薇色胭脂。海兰关切道:“怎么好好地咳嗽起来?宫中阴冷,不如请江与彬来看看。”
如懿连连摆手,“春潮反复,咳嗽也是有的。我要说的便是这个,不必再叫江与彬与惢心为我担忧,未免连累,不许再让他们探知我的事。知道么?”
海兰忧心忡忡,嘴上答应了,却还放心不下。如懿道:“不用管我,好好顾着永琪和永璂。永琪腿上的附骨疽如何了?虽是小病痛,也要上心,江与彬治这个颇有见效,得叫他去看看。”
海兰应承着,心疼道:“姐姐还不知道永琪的脾气?讳疾忌医,也总不当回事。总怕自己弱些,别人就拿住了话柄。如今帮着皇上处理政务,也没日没夜的。叫他换个太医,也总说瞧着原来那个就好,不必费事。”
海兰殷殷叮嘱几句,也不敢多留,微有环佩相撞之声,玎玲而去。
如懿静静坐着,任由天光昏暗,逐渐坠落。
那一晚,深碧暗红的帐幕低垂,如懿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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