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不理他。郄浩说:“时哥,你俩到底要啥时候好上啊?我都跟着你们着急。我原来还想让我儿子跟你儿子拜把子呢,看来以后只能做你家小子的大哥了。”
时樾笑着骂了他一声,眼睛仍不离大屏幕。
这时候,南乔的演讲正好结束,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她却还没有退场,令所有人惊讶的,她突然伸手,向同声传译的方向做了个动作,说了句德语。底下的中文字幕还是如实地弹了出来——
后面的话,请不要再做同传,谢谢。
上万人的会场又变得极其的安静。没有人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时樾看见她突然变得特别局促,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我——”
她切换到中文,说了个“我”字,险些说不下去。
时樾定定地看着屏幕中的她。他知道她犯了人前演讲的恐惧症了。她之所以能用德语顺利流畅地完成演讲,只是因为德语科学严谨,她也完全在陈述客观性质的东西。然而她突然换成中文,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能够肯定的是,必然是带了她个人的情感的。
时樾忽然就紧张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紧握成拳,闭上了眼睛——
“回家吧。老三都要生崽了。”
后来,这一句话成了这一场演讲的著名彩蛋。
这一场演讲成了无人飞行器发展历史上的一次里程碑式的演讲,自此以后,无人飞行器在许多领域展开了更加广泛的商业化推广和应用络上被广泛流传,最后一段却并未被掐去。这一句话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和津津乐道,即便有懂中文的人给翻译出来,却没有人能真正看懂,“回家吧”是向谁说的?要“生崽”的“老三”,又是什么?
只有时樾懂。
或许没有什么能够描述那一刻他心中的狂喜。他心中巨浪滔天。
南乔有对他说过什么情话吗?
从来没有。
多少次他想尽办法想从她嘴里骗一句“我爱你”,可她就是说不出她觉得那么肉麻的话。
可是,“回家吧”,这三个字,他觉得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片场里的人都看着时樾呆呆地站在那里傻笑,又像笑又想是要流泪,像疯癫了一样。导演觉得最好的演员,都未必能演出那一刻时樾的情绪。
他望着屏幕,略显透明的眼睛里情绪变化万千。他低低地,喃喃着说:
“回啊。”
回啊。
……
时樾在南乔回国的那一日,掐着时间回了此前和她一起住过的公寓。出乎他的意料,公寓中并没有人。
他又开车去往南乔的家。然而门口的警卫告诉他,南乔还没有回来过。
时樾迷惑了。
她难道并不是这一天回国?然而温笛给他的日程中,清清楚楚地就是写着这一天。她还告诉时樾,说随行的人不少,别去给南乔接机。
时樾问:“那我在哪里等她?”
温笛狡黠地笑:“她不是让你回家吗?”
回家。
时樾再一次咀嚼着这两个字。猛然之间,他奔出去拦下一辆车:
“去机场。”
……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回了婺源。他走路几乎都是在跑,他恨不得飞机再快一点、大巴车再快一点、从村口到他家的距离再近一点!
小河边一群嫂子阿姨在洗衣服,看见他奔过石桥,一个个乐呵呵地喊:
“青啊,回家啦?”
声音中,一个个都带了异样的、有点古怪的笑意。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门口骤然停住,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又蹭去了一路狂奔过来脚上所沾的泥土,才屏息着,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走进了家里的房子。
他不敢大声地呼吸。
他害怕稍稍出声,他热切的企盼就只是一场梦幻,一枚泡沫。
可是他走到厨房边上,听见里面母亲慈蔼的语声说:“好姑娘,就这样,味道就正好啦。”
而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说:
“嗯。知道啦,妈。”
他紧紧地靠在厨房门外的墙壁上,慢慢地蹲了下去。
这一栋白墙乌瓦的徽式小楼外面,满山的凤尾竹摇曳着葱茏的身姿,发出沙沙的温柔声响。
而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田,都正在热烈地盛放。
——全文完——
在如今这个浮躁的时代,还有人歌颂这样的爱情吗?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南有乔木,时有樾树。
谨以此文,送给所有忠贞不渝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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