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宫中的时候,天已暗了下来。赵宜安换乘软轿,一路到了玉禧殿。
玉禧殿里伺候的宫人俱已退了下去,殿内只有赵陆一人,独自立在门前。
赵宜安下了轿,先瞧见的就是遍地的花灯,形态各异,在夜色里映出柔和光芒。影壁前也摆满了莲叶荷花,间着彩蝶蜻蜓,水色轻纱朦胧蜿蜒,配在隐约灯火旁边,仿佛真如一道浅溪,顺着小道而去。
往前走了几步,殿前候着的赵陆就看见了她。
他穿了月白的袍子,立在漫天的花灯中,各色灯火相映,为他笼上一层光。
见赵宜安停住脚,赵陆有刹那的无措,他略踟躇,又很快迎上前,低声问她:“怎么了?”
赵宜安摇头:“没有呀。”她弯唇笑,“你这么好看,看得我都走不动路了。”
“是么?”赵陆小声喃喃,却将此话当真,又认真望进她的眼睛,“那我背你好不好?”
赵陆果然背着她,在玉禧殿里各处走了一回。
火树银花,琳琅满目。
赵宜安伏在他肩头,手上的荷花莲子珍珠手钏叮当作响,她轻声问:“我重不重呀?”
“不重。”赵陆往上掂了掂她,语气一本正经,“还可以再吃一些。”
赵宜安笑了一声,将脸贴在他肩头,不再说话了。
赵陆便指引着她看那些花灯,一面低声同她介绍。
经过假山石的时候,赵宜安还伸出手,虚虚指了个地方,煞有其事道:“我就是磕在这上面。”
赵陆顺着她的话往身边看,原本的山石已经被他下令搬离,此时这里只有用花灯凑出的一副鱼戏莲叶图。但他也跟着点了点头:“一定很痛。”
赵宜安收回手:“怪你。”
“都怪我。”
赵宜安便认真道:“以后可要慢慢赔我。”
闻言,赵陆弯起一点唇角:“好。”
又走了一阵,赵宜安忽然在他背上仰起头,眼睛里全是光:“是烟花。”
赵陆应声停下,原先的夜幕被璀璨夺目的烟火满占,天上地下皆是一片明亮。
一时间只剩烟花轰鸣,赵陆背着她站了一会儿,耳边微热。
赵宜安低下头,与他呼吸相闻,她轻声道:“你还能背着我么?”
从进来就背着她,到如今也有两刻钟了。
“自然。”
赵陆的声音被烟火盖过大半,但赵宜安还是听到了。她像是自言自语:“我从前可不喜欢你。又不会说话又黏人。”
背着她的赵陆果然微微一僵。
赵宜安继续说下去:“等我变成了黏人的那个,你倒颇有耐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搂紧了赵陆的脖子:“真是乘人之危。”
烟火盛大,赵陆微仰着头回应她:“嗯。”
赵宜安便轻轻挨着他的侧脸:“要一直背着我。”
“好。”
“背不动了怎么办?”
“那就抱着。”
赵宜安轻笑:“君子一言。”
赵陆替她接下去:“驷马难追。”
烟火渐熄,四周霎时安静下来,赵宜安拍拍赵陆的肩,让他放下自己。
赵陆照着做了,放下人回头,赵宜安正抬起手,指尖挂着一枚禁步。
打的是宣荷教她做的同心结。
“这是七夕节礼。”
赵宜安晃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动作轻缓,系在赵陆腰间:“是宣荷教我做的。”
赵陆看着她摆弄,不敢乱动,闻言只道:“好。”
“只会说‘好’了么?”赵宜安松开手,禁步已佩了上去。
赵陆想了想,补充道:“好看。做的人也好看。”
赵宜安哼了一声,不同他计较。
身后传来脚步声,金公公躬着身回:“陛下,晚宴已备好了。”
听见这话,赵宜安拦到赵陆身前:“背我去。”
等用了晚膳,赵陆又背着她上软轿。
他蹲下.身,要将人放下的时候,赵宜安忽然侧头,嘴唇在他脸上轻碰。
“这也是节礼。”
大婚要准备的事项太多,还要挑选黄道吉日。礼部忙得脚不沾地,最后与钦天监一同定下日子,在弘治三年九月十四。
赵宜安住在原先的四皇子府,现今的定王府里,倒没有太多束缚。
赵郗如今颇为用功,白日在军中操练,晚上研读兵书。他对赵陆说了那些话,自然也要有配得上的实力。
京城盛传天子的婚事,罗敷当然也知道了。发现皇后竟然是他思慕的宜姐姐时,罗敷讶异不已,接连失落了好几日。
但忧思很快过去,罗敷又真心实意替宜姐姐祝福起来。
凉秋院一如既往,并未因出了一位皇后而变动。等过了立秋,赵宜安还叫人在小花园竖了一个秋千,偶尔在树荫下看闲书。
宣荷的腿好得差不多,她和金缕被赵陆传召,进了一回宫,从高皇后宫里取了一样东西。
赵宜安正坐在窗下吃蜜饯,瞧见二人进来,奇怪道:“什么东西这样精贵?都不让我跟着去瞧。”
金缕笑回:“娘娘不如自己来看罢。”
赵宜安擦了擦手,行至明间,宣荷便小心打开锦盒。
是一件婚服。
她微微一怔,听见宣荷轻声解释:“是高皇后做的。”
民间的女孩儿,在出嫁时会穿自己绣的嫁衣。她们自小就开始做这一件衣裳,或者几年,或者十几年,最后满怀希望穿在身上。
而湖阳公主身份尊贵,她的衣衫鞋袜自有尚衣监的宫人负责,有绣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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