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平西侯来到了长公主府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阿媹长公主那是当今德隆帝和文贤皇后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她这府邸也曾经是风光一时的所在,只是如今,却是连个看守大门的都没有了。
其实平西侯和这个府邸的主人十年相争,对这府邸主人相知也算甚深,可却从来没有踏入过这个府邸半步。
他撩起袍角,一步步地穿过游廊曲栏,越过那雕楼画栋,穿过一道道月牙门,最后来到了这府邸主人的书房。
书房里,有一个清瘦的男子凭栏而坐,手里捏着一叠信函,两眼无神地就那么翻来翻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木然回首,透过窗子看过来。
这男子正是沈越。
那个尚了长公主阿媹,其后却犹如疯狗一般咬扯着自己不放,穷尽一切手段也要对付自己的沈越。
平西侯是什么人,威名遍布天下,越是走到他这样的高处,却是要爱惜羽翼。
沈越却是不管不顾的,光明正大的手段,下流无耻的阴私,他能用的都用了,只为了把脏水泼向自己。
沈越盯着萧正峰看了半响,忽然笑了。
他明明在笑,可是眼里却仿佛早已经生了苔藓,阴暗潮湿。
萧正峰皱眉:“阿媹长公主人呢?”
沈越笑:“她进宫去了。”
留下书函,进宫,她想死,可是不能死在驸马府,死在驸马府沈越逃不了干系,所以她选择先回皇宫,再行了断。
萧正峰转首就要走。
沈越却道:“萧正峰,你为何不杀我?”
阔步而行的男人停下脚步,冷道:“我不杀你,是因为她不想你死。”
沈越听到这话,一怔,骤然间脸色发白,捂紧心口。
他颤抖着唇笑:
“是了,婶婶待我如至亲骨肉,便是我有千般错万般错,她又怎舍得杀我呢。”
他挣扎着起身,蹒跚着抱起那一摞书信,出了书房,来到了萧正峰身旁。
抬头郑重地凝视着这位名满天下的平西侯,他笑道:“侯爷,请你拿着这些,到我婶婶坟前,帮我念给她,烧给她。”
说着时,将那叠信函递到了萧正峰手里。
萧正峰挑眉,淡道:“你可以自己去烧。”
沈越却已经转首往屋子里走去了。
他骨瘦如柴,仿佛风稍微一大就能将他吹倒一般。
他蹒跚着走去书房,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待到走到门槛之处时,他忽然扶住门槛,身形剧烈颤抖,接着便缓缓地倒在了那里。
他死了,中的是剧毒。
毒是自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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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萧正峰自己一身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
成洑溪根据昔日第五言福茅屋中的线索,抽丝剥茧,查出了第五言福的来历,并且将矛头指向了萧正峰。沈越大喜之下,意欲以此攻击萧正峰,可是谁知道,成洑溪矛头一转,反而查出,杀顾烟者为大越人的剑,可是持剑人却是一个西蛮人,最后为查真相,和萧正峰合作,大胆推论,布下陷阱,反而验证了真凶乃是出自驸马府。
当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杀死顾烟的凶手竟然是当朝公主阿媹时,所有的人都是震惊的,最不能接受的也许是这个沈越了。
阿媹公主进宫后自杀,沈越亦服毒自杀。当今皇后悲痛之下,染病身亡。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有了结,阿媹公主为何能请西蛮杀手,又是何人牵针引线?至此,成洑溪再次查出一个几乎让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秘密,那个南锣郡主竟然是假的,假冒的。
真正的南锣郡主,早在多年前已经死在了北狄王庭外,死在了北狄人的追杀中。她临死都在试图逃出北狄王庭,回到她父亲魂牵梦萦的地方。
皇上在经历了亲爱的女儿自杀,以及相伴多年的皇后病逝这等变故后,又乍然听说自己疼宠了多少年的表妹,竟然是个身份低下的军妓,而自己真正的表妹早已经命丧黄泉,此时本就伤痛在身的他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就此驾崩而去。
皇上驾崩,燕京城大乱,又恰逢外敌作乱,诸王争位,萧正峰根本难以抽身。
等到他终于可以得了一个空闲,前去顾烟坟前烧掉那些信函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什么平西侯了。
身后跟随了不知道多少侍卫,恭敬地跪在那里。
他成为了那个篡朝谋国的贼臣,另立国号,登上帝位,俯首天下。
他让众多侍卫停驻在远处,自己踏入这一片芬芳满地的陵墓,来到了那个墓碑前。
墓碑上雕刻着几个黑色的字,苍劲有力:顾烟之墓。
这几个字是他亲手写的。
她这一生,前面不需要什么称号,只这四个字足矣。
撩起黄袍,他半蹲在她的坟头前,拿出那叠发黄的信函,一封封地拆开,慢慢读给她听。
“婶婶,越儿终究违背了婶婶的意愿,心中实在有愧,几无颜面对婶婶。临行之时,婶婶卧榻朝里,根本不看我一眼,我心中犹如刀割一般……”
“婶婶,我知你恨我贪图荣华,可是你终究年轻,为何要埋没于市井之间,我又怎忍心让你受这一世困苦,我心里盼着你能重享那锦绣繁华,我盼着能重回燕京城,爬到高位。你身子不好,我一直知道,每每夜里,我贴墙听去,只听到你的咳声几乎整夜不能停,我总觉得你或许并没有那许多时候来等我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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