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根根头发竖起,就像受了惊的刺猬一样,把身体缩成一团,在床上张口大叫:“老妈救命,老爹救命,谭招娣救命啊——!”
一句话喊出口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喊谭招娣救命呢?
外面的堂屋里,忽然灯光亮起,我老爹大吼:“儿啊你别怕,老爹在这里哇!”
接着,哐哐哐的铜锣声响了起来,老爹的声音继续大吼:“苗连秀来了,苗连秀来了,乡亲们都起来啊!”
那一刻,地动山摇,比地震的动静还大。
怎么老爹的反应如此神速?我一愣,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房门来看——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老爹一夜没睡,一直提着铜锣坐在堂屋里守夜。
开门的瞬间,刚好看见我老爹手提铜锣,打开大门,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我急忙跟了出去,看我老爹要干什么。
只见我老爹站在自家门前,拼了命地敲锣,一边大叫:“苗连秀来了……哐哐哐!闹鬼啦……哐哐哐!”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灯光,都次第亮起来。许多人都打开门,站在自家门前大吼大叫,或者用铁棍敲着脸盆,呼应我老爹。
妇女们也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在门前跺着脚咒骂。
霎那间,各种粗口和脏话,汇聚成一道洪流,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我老妈也走了出来,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拿着砧板,然后一刀一刀地剁在砧板上,字正腔圆地开口骂道:
“苗连秀你个不要脸的贱货,生前专门偷汉子,死了还要把汉子偷!做了鬼都这么贱,来生投胎做个窑姐儿,夜夜做新娘,天天换新郎,三年三月不下床,克得你家老老小小死光光,十八代祖宗鬼爬墙……”
突然发现,我老妈也是骂中高手,南北方脏话的集大成者。
而且,她老人家也有做神婆的潜质,骂人都这么押韵,一套一套的。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几十条狗,也汪汪汪地狂吠,震耳欲聋。
活了十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阵仗。我的恐惧之心渐去,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瞪大眼睛左看右看,想知道今晚的事怎么结局。
可是乡亲们一通大吼大叫,渐渐地,又安静了下来。
再仔细听,苗连秀的声音没了,一点都听不见了。
老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招呼我们一起进屋,关上了大门,说道:“没事了,去睡吧,我就提着锣,在外面守着你!”
我老妈都累倒虚脱了,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苗连秀来我们村里……闹鬼,是不是要害人?”我犹豫了一下,问道。
说实话,我觉得韩晓东很危险。因为谭招娣说过,女鬼苗连秀盯上了韩晓东,韩晓东不死也要脱层皮!
老爹疲惫地摇头,说道:“你先睡觉,明天再说吧。你要是害怕,我陪你睡。”
“不用,我不怕!”我急忙挥手,然后钻回自己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我的确害怕,但是不喜欢老爹陪我睡,因为老爹打呼噜的声音很大,能把屋瓦震下来。而且,万一我睡梦中做点小动作,被老爹发现了怎么办?
因为夜里没睡好,第二天,我睡到早上八点多才醒。窗外阳光灿烂,我也忘记了昨夜里的恐惧。
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是韩晓东的老爹找来了。
韩晓东的老爹是个木匠,都叫他韩木匠。
韩木匠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在外面很大声地问道:“王响呢?王响在哪里?”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我老爹正在赔笑敬烟。
韩晓东也来了,一脸乌黑双目无神,站在韩木匠的身后。
看见我,韩晓东的眼神微微一亮,冲着我使劲眨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守住他昨晚吃尿泥的秘密。于是我也冲着韩晓东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韩木匠以看见我,眼睛都红了,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问道:“王响,你们昨晚都干什么去了?遇到什么了?”
“哎,韩木匠你干什么呢?别吓着我儿子!”我老爹护犊子,急忙冲过来,隔开了我和韩木匠。
我整了整衣服,说道:“干什么……晓东没跟你说吗?晓东说干了什么,那就是干了什么。”
“我说了,去谭招娣家里借书的!”韩晓东这个缺心眼的货,这次忽然机灵了。
“对对对,借书!”我立刻点头。
“然后我们听到女鬼唱歌!”韩晓东紧跟着说道。
“对对对,唱歌!”我又是一点头。
韩晓东摸到了套路,脑袋瓜子更是灵光,吐沫星子猛喷:
“然后谭招娣说我们遇到了苗连秀,就把我们送了回来,到了小桥那里,她还唱歌给我们壮胆!”
“对对对,送了回来,唱歌壮胆!”我继续配合。
于是,我和韩晓东就像说相声一样,一个逗哏,一个捧哏,越说越带劲,口若悬河,一起忽悠他老爹和我老爹。
啪地一声,韩晓东的脸上挨了一巴掌,韩木匠瞪着一双红眼,吼道:“一个一个说,王响说话,你就别说话!”
我老爹也觉得不对,手指着我的鼻子:“你先说!”
“说完了,刚才都说完了……”我看着韩晓东,问道:“对吧晓东?”
“对对对,说完了。”这次轮到韩晓东捧哏了。
我老爹抡起巴掌就要抽我,但是我一个迷踪步,躲在了我老妈的身后。
就在此时,门外光影一闪,谭招娣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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