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寒意无孔不入。
纤瘦的女人独自站在角落,低垂着头,围巾围至下巴,只露出小半张脸。黯淡的灯光下,她安静地盛放着。
方俭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镜片后的双眸沉静而淡漠。
电影开拍前,李疾匀曾私下找过他一次,提醒他注意边界。从业那么多年,方俭自然知道怎么把握边界,其实他能清晰地分辨出盛星和玉瑶。
盛星和玉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但同时,她们又极其相似。
《钟》的后期,战火四起。
先生照旧隔几日就去照看那些被人遗忘的钟塔,他悬在高空,日复一日,听着隔岸的炮火,俯视着战火四起。之后某一日,某颗炮弹失了准头,竟直直朝着钟塔而来,恰逢玉瑶又来看他。高空中,他听见女人的喊声,她让他快跑。
他低头看她。
身后是那颗炮弹,身前是她仓惶的眼。
他却想,有危险吗?
似乎是的,街道上人群都在窜逃,只有她拨开人群,磕磕绊绊地向他跑来。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情绪中,眼中的画面变成黑白,周围寂静无声,只剩她。
方俭却想,盛星比玉瑶更勇敢。
因为玉瑶是假的,盛星是真的。
忽而,外头起了风,街道上的行人低着头,快步走过,檐下挂着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方俭抬步出门,径直走到盛星身前,挡住这阵冷风,温声道:“星星,进去说,这儿太冷了。”
盛星一愣,抬头看去,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她捏紧手机,对那侧道:“等哥哥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那侧没动静。
盛星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半晌,男人淡声问:“方俭?”
盛星轻“嗯”了声,迟疑一瞬,说:“我挂了。”
盛星挂了电话,轻舒了口气,对方俭道:“我说完了方老师,他们开始点菜了吗?明天的戏...”
两人说着话,并肩朝仿古的火锅店走去。
不远处,闪光灯亮了几瞬,停在原地的车又非常鸡贼地换了个位置,打算等他们吃完出来再拍。
此时,落星山。
江予迟垂着眼,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看了片刻,把手机一丢,扛起醉倒的盛霈,随便往客房一丢,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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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散场,已近凌晨。
因为时间太晚,盛星没吃多少,结束后也没多留,打了声招呼就和小助理一块儿离开了,看起来还挺急。
桌上,方俭放下筷子,却没动。
李疾匀冷淡的面皮动了动,看他一眼,问:“给你放两天假?”
方俭摘下眼镜,低声道:“不用了。”
李疾匀给他倒了小半杯酒,也不用他配合,自己拿着酒杯过去碰了下,一口喝了,就在他以为方俭不会再开口时——
“我能分清她和玉瑶。”
方俭说。
李疾匀微怔,轻放下酒杯,抬眸看他,示意他继续说。方俭静了一瞬,道:“以前她还是个小姑娘,我们并不相熟。她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小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这是我对她唯一的印象。”
李疾匀明白,这里的她,指的是盛星,而不是作为演员的盛星。毕竟他和盛星相识更久,关系更近。
“...再后来,是你让我看她的电影,我才开始了解盛星。”方俭缓慢回忆着,声音很低,“那段时间,我很少关注外界,但我曾见过很多人,起初并不觉得她特别,只是演技更好一点的女孩子,直到看了她十六岁那年的电影,那部电影让她拿了影后。但让我觉得特别的,是一段片场花絮。别人夸她‘你又进步了。’小姑娘坐在角落里,闻言,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说‘你忘记我的名字了?’”
“我当时就想,没人比她更适合叫星星。”
“星星有许多种类。有的星星,本身不能发光,借助反射太阳光来发光。有的星星,看起来不太亮,但本身却能发光...而盛星,她身上的光芒闪耀过了所有的星星。”
“她就该高悬在那儿。”
方俭忽而笑了一下,唇边的弧度极小,轻声说:“我希望她一直发着光,而我这样的人,会让光变得黯淡。”
李疾匀听方俭絮絮叨叨,不由想:这些人一个个都想些什么呢?盛星一天到晚瞎几把发光,多累啊。他一点儿都不想管她,演完戏,想干嘛干嘛去。
至于江予迟和方俭,都活该。
这么一想,李疾匀不由奖励自己多喝了一杯酒。
他果然是盛星的好朋友,尽职尽责,还能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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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盛星收拾完,缩在被子里,即便开着暖气,寒意还是循着缝隙溜进来,和江予迟睡惯了,她不禁想念起他的怀抱来。
又暖和又结实。
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收不住,前阵子专心工作倒是不常想起他,可今晚一听他说话,她就心痒痒的。
盛星闭着眼憋了一会儿,悄悄摸出了手机。
打开微信,没有江予迟的信息,从挂了电话,他居然一条信息都没发来,平时他都会和她说几点睡觉的。
她不高兴地抿抿唇,盯着对话界面看了一会儿,心想,他不会把盛霈丢家里自己出去玩儿了吧?
发条信息问问?
还是直接弹个语音过去?
盛星纠结许久,打算来个突击检查,看看他到底跑哪儿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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