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提奥从床上坐起来。
对面床上的文森特不在,床边斜放着一只打开的旧皮箱,正是文森特提来的那只。
皮箱里面有几件皱皱巴巴的换洗衣服,破旧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衣服下面压着几本书,已经卷了角。
这时,文森特从浴室里走出来,袖子撸到胳膊肘上,一脸水渍。
“你快点起床啦!还要带我去画廊看看呢!”
文森特一把抹掉脸上的水,伸出两只手,叉开五指,往后拢了拢头发,郑重其事的样子。
提奥答应着站起来,向浴室走去。
简单的洗漱完毕,提奥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的陌生脸孔,他提醒自己:从今天起,我就是提奥?梵高,文森特的弟弟,古比尔画廊蒙马特林荫大道分店的业务经理……
出门前,提奥认真的把头发梳的服服帖帖,打好领结,穿上外套,他抿抿下唇柔软的胡须,带上礼帽和手套,拿起手杖在空中画了一条完美的弧线。
提奥对自己绅士的造型十分满意,他回头看了一眼文森特,“天呐,你打算穿这身行头去画廊吗?”
文森特依旧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一副破衣烂衫,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低头拽拽衣角,掸掸裤子上的灰,蛮不在乎的说,“这身行头怎么啦?我都穿了快两年了,从来没有人说过啥!”
提奥只好笑笑说,“挺好!挺好!”心想算了吧,我们岂能用世俗的眼光来要求大师?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春天,清晨的阳光洒满街道,石板路发出锃亮的光。
临街店铺都在忙着为营业做准备,有咖啡店、乳酪店、药店、画材店、书店、古董店……真是琳琅满目。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混合阳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香水味,生机勃勃的一天正要开始。
提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巴黎清晨的气味吧!
一路上,文森特左顾右盼,瞪着大眼睛仿佛不够用,嘴里一直在感叹,“这就是巴黎呀!这就是巴黎呀!艺术之都巴黎呀!”
走过一个街区,提奥看到路牌上写着:蒙马特区林荫大道。拐过一个弯,走过一间邮局和一间面包店,就到了古比尔画廊。
……
文森特跟在提奥身后走进店里,刚进门,一个皮肤白皙、衣着整洁的小伙子迎上来,微微鞠躬,微笑着冲提奥说“早上好!提奥先生。”
他应该是画廊的店员,提奥注意到他胸口的铜制名牌上写着:比利。
比利毕恭毕敬的对提奥说,“先生,店长在办公室里等您!”
“好的!我马上去!”提奥径直往前走。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boss了,提奥有点紧张。
他环顾一周,展厅很大,但没有看起来像领导办公室的房间。
“那个……比利!”提奥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问,“店长办公室在哪个屋?”
比利愣了一下,回答道“呃……,前面楼梯上去右拐第二间。”
提奥顺着木质雕花扶手的楼梯向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指着文森特说,“比利,那位先生是我哥哥,你招呼他在店里随便看看,我马上下来。”
“好的,先生。”
比利微笑着向文森特走去。
站在店长的办公室门口,提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屋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提奥推门走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酒红色的实木地板油光锃亮,大大的落地窗挂着深色的高档提花窗帘,窗户两边各有一个书架,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墙壁上挂着几幅写实主义宗教题材的传统油画,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厚重的大班台和三只真皮座椅,桌子上摆着笔筒、几本书和一些文件,旁边有一杯咖啡,一只精致的碟子,碟子里搁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牛角面包。
一个留着小胡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班台后面的椅子上,正在翻看一份文件。
见提奥走进来,那男人把眼睛从文件上抬起来。
“请坐!”
他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提奥坐下。
提奥拉开椅子,低头看到桌子边沿立着一张木质桌牌,上面写着:店长费舍尔。
“费舍尔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你写的报告?”
费舍尔把文件拿起来,“啪”的一声丢在提奥面前,态度不是很友好。
“报告?”
提奥拿起文件,看到封面标题:关于古比尔画廊代售克劳德?莫奈画作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克劳德?莫奈?著名画家,印象派的创始人之一。
提奥的大脑飞速运转。
西方艺术史最辉煌的两个时期,除文艺复兴外,就是十九世纪70至90年代,那是印象派兴起的年代,是大师林立的年代,是最好的年代,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也是最坏的年代。
因为当时,学院派和写实主义当道,大批艺术家以及艺术评论家对印象派嗤之以鼻,印象派的作家和作品面临着不被主流艺术圈接纳的艰难境地。
但是印象派,十九世纪绘画史上最伟大的产物,未来,它将对西方现当代绘画,甚至全球的艺术界产生深远的影响……
“你真的打算在我们的店里陈列莫奈的画吗?提奥先生!”
费舍尔把剩下的半个牛角面包拿到面前,准备往嘴里送。
提奥回想刚才在楼下,看到大厅里展出是清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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