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九年秋,徐鲁回了一趟老家。
乡下的二爷寿终正寝,几个堂兄弟商量着办场大丧事。正值深夜,一大家子人守在门房下,搓着纸钱,叠金元宝,缝制新衣裳。
妈妈和婶婆们唠着家常话,有说有笑。
徐鲁很少回来,不怎么掺和,一般躲在边边角角,沉默的干活,听这样一堆女人从别人家小孩说到自己家小孩。
身后有凉风吹过来,她回了一下头。
院子里的梧桐树粗壮高大,她小时候还爬过,那时候像个女匪娃子。门房角落放着棺材,棺材头下点着蜡烛,用几块砖挡着。老人说,火灭了,不好。
徐鲁站起身走过去,调整了下砖块位置。
听到三婶忽然道:“七嫂,我听说江措也回来了?”
徐鲁的身子募的一僵,愣愣的看着蜡烛。
“三四点就到家了,吃了两口饭又出去了。”七婆说,“不是去他二哥那儿就钻阳阳那儿去了。”
“他们兄弟几个,多久才见一面,玩起来咱能管的住吗。”四婆说,“都二十几的人了。”四婆话匣子一停,“江措谈对象了没有?”
“说是谈过一个,分了。”七婆说,“我也没问。”
三婶笑:“江措二十八了吧,嫂子你也不着急?”
“他那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前两天给说了一个女孩,听说人长得不错,性子绵软,学历也好,改天让见一面看看。”七婆叹了口气,“他那工作不好说,就怕人家女孩听了不跟他。”
“消防员是太危险了。”说这话的是她妈徐冰,冷静,优雅,这一堆女人里唯一的文化人,“可以让江措转文职。”
七婆摇头:“天王老子都说不动他。”
蜡烛被风吹歪了,徐鲁用身体去挡。
她有预感话题下一秒就会从她妈那儿落在二十四五岁的她身上,幸好这个时候听见三婆说要去找找自己孙子天天,徐鲁抬头道:“我去吧。”说完将砖块立好,从屋里走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见里头说:“妍妍以前挺活泼的,现在文静多了。”
现在外面很少有人叫她妍妍了,除了爸妈也只有老家人这样子喊。那时候取名字随了母性,小名是爸爸起的。徐鲁想起那个人这样叫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软的。
妍妍,听起来就挺漂亮的女孩名字。
乡下的街道很安静,尤其是夜晚。两边的路灯昏昏沉沉像萤火虫点着灯,模模糊糊,看不清前路。只有身后二爷爷家门口的大灯泡亮着,门上贴着挽联。幽静,诡异。
徐鲁打开手机照明,一口气从街尾走到头。
她最后停在路口,不是走不动了,是因为听到几个男人插科打诨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样子,说着荤话,哄堂大笑。
印象最深是那一年春节,她拎着酒和烟在晚上串门子。也是一口气跑到这里,推开门就看见几个堂兄弟在打牌,一个个二十啷当岁,嘴里叼着烟,跟个二流子一样,她是瞧不起的,可心底却想靠近。
当时桌子围了一堆人,有人先看见她道:“妍妍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堆人里,叫二哥的,叫三哥的,她都乖巧的喊个遍。
有一个,她喊不出来。毕竟他只大她三岁,徐鲁喊不出口。可他家在老家的辈分高,每年春节回去,她跟着爸去他家走亲戚,总会闪躲着不叫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小时候在老家待过些日子,都是他带着她,两人还玩过家家亲过嘴,后来她离开老家,长大了再见到总归是会脸红。
他好像压根把这事忘干净了,每年见着她都会逗她几句,徐鲁则是不吭声,要么就杠回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他也笑笑,不回嘴。
二哥会打趣着道:“江措是不是欺负你了?给哥说。”
江措那混蛋从她进来就瞧见她了,就是不出声,自顾自的打牌,这会儿听见她支支吾吾的嘟哝,有些好笑,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嘴硬的很,偏不叫他。
徐鲁的记忆里,他是那一堆人里最没正行的,十几岁就不念书,在社会上混,抽烟喝酒谈女朋友,局子里不知道跑过多少次。
再后来,没那么混了,跑江城去念职高。
还有一回过年,家里几个兄弟打牌,她刚好撞上,一个堂哥逗她要不要玩几把,她看了他们这一堆人一眼,嫌弃的摇了摇头。
他就在牌桌上,漫不经心的说:“城里回来的就是不一样。”
自此,徐鲁就讨厌上了他。当听说他退学不念书出去混的时候,她是有些嫌恶的,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种人。
可是后来呢?
后来她读高中,又在江城遇见他出来混。还是那么不可一世,随便一吆喝就一堆兄弟跟着的样子。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磨合,有一天他看着她的眼神忽然不太对了,好些天都不找她了。
再见到她是满身酒气,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挺看不上我?”
徐鲁不喜欢男生抽烟喝酒的样子,想推开他,当即就被他压在墙上亲了下来,潮湿的唇,滑溜溜的舌头,烟味,酒味,还有他身上已经不属于少年的男性味道。
方瑜曾经紧张的问她:“算乱·伦吗?”
老家人都知道江措是七爷捡来的,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他和堂兄弟玩的都很好,比亲兄弟还亲。听说后来他有钱的亲生父母来找,他不跟,也不认。甚至很小的时候,乡下很多人都会开玩笑一样的问他:“江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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