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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修本来在修真界的地位就不高,还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他们这些机灵的,看到点苗头便来投奔魔门,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难免怨声载道。
千越兮静静地看着少年蹲在地上,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远处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对于仙人的耳力来说,这点距离根本不成问题,说是千里眼顺风耳也不为过。可看着少年平静的面容时,天机门主又打消了心头这点疑虑。
罢了,不知道也好。
有些事情,不知情或许才算好事。
乌发白衣的男人阖眸端坐在轮椅上。
风轻轻扬起他的墨发,同少年散落飘起的发尾纠缠在一起,安静地像是一幅永恒的水墨画。
旁人或许会不清楚,但如今已经执掌天道权柄的千越兮却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在那深深浅浅的石柱背后,那扇与世隔绝的洞府里,青衣魔尊正闭目于蒲团之上。
若是有人有幸打开石门,正好能够得见天光疏疏漏漏从头顶洒下,落到清虚子如雕塑般僵硬的脸庞。
男人早已没有了鼻息。
传说中得道高僧佛子坐立千年尸身不腐,火化便得舍利子。
清虚子虽然比不得佛门佛子,但渡劫期的肉/体也堪比金身圣体,不说万年不腐,千年不腐还是做得到的。
月余前,心魔想要吞噬清虚子,彻底将他拖入魔渊,与自己融为一体。于是便制造出了一场逼真无比的幻境。
心魔皆是诞生于己身,并非外力,而是心病的一种。渡劫期的心魔有多么可怕可想而知,若是清虚子真的选择了沉溺于幻境,同心魔融为一体,恐怕现在凡界早就生灵涂炭。
的确,清虚子差一点就要中计了。
梦境里的白衣少年那么听话,那么乖巧,会抱着剑在主峰上一笔一划,会甜甜地笑着说:“云儿是师尊一个人的云儿,云儿当然永远不会离开师尊身边。”
心魔洞察了清虚子所有的欲/望和渴求,就连幻境里的那个凌云也找不出任何错处,同清虚子记忆中一般无二。
只可惜——
青衣魔尊笑了,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云儿说的极是,那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梦。”
心魔脸色骤然扭曲。
因为覆在它头顶的那只手忽然裂变成一只紫黑色的魔爪,毫不留情地将头颅挖走鲜血淋漓的大半。
它不敢置信地咆哮:“怎么可能,你怎么敢——”
清虚子却笑得讥讽,“以为天衣无缝,实则不过自作聪明。”
“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不如,还妄想东施效颦?笑话。”
他的云儿从来都是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心魔演地太过拙劣,拙劣到让清虚子没有丝毫代入感,以至于兴致缺缺。
到了这个关头,心魔还有什么不懂?
“你是故意的!”
清虚子分明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被它蛊惑。
它盯着清虚子,满脸鲜血,恨恨地道:“你魔念早已入脑。即便不同我合为一体,你也同样会堕入杀戮魔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死在幻境中难道不比死在坎坷现实要好?”
心魔不甘地说:“我便是你,我知晓你心中最深沉隐秘的渴望,能够为你编织出最真实的美梦,为何要如此对我?!”
“对你?你也配?”清虚子掀了掀唇,嘴角缀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
说完这句话后,青衣魔尊便不再言语,而是闭目养神,全力调动周身力量,一举冲向心魔。
“我要是死了,你也会死!”心魔惊恐地高呼,“你疯了吗?”
是疯了。早就疯了。
早在入魔的那一刻,清虚子就疯了。
在意识消散,心魔凄厉嘶吼的最后一刻,清虚子恍惚想到。
一缕冰冷的青光从壁顶降落,将洞府染得像是没有温度。
他生平最厌恶入魔者,没想到峥嵘半生,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哪怕是到现在众叛亲离,一切事情如走马灯回放时,清虚子都不曾后悔。
唯有一件错事。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只是——
为人师长,应当以身作则。
当日他既然清理门户,如今……也理应自陨,以免祸害天下人。
清虚子这么想着,弯了弯嘴角。
终于,意识如同烟云般轰然而散,湮灭在天地间。
风沙呼啸,渐渐散去。
热烈的阳光从云层背后抬头,将炽热的阳光铺撒在金黄的砂砾之上,烤得滚烫。
正在这时,白衣少年拍了拍手,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千越兮收回了看向那处洞府方向的视线,浅浅笑道,“好。”
所有人都以为清虚子闭的是死关。
但谁也想不到,那扇沉重寒冷洞府的蒲团上,只有一具含笑的尸体。
黄沙阳光绵延不绝,遮住了深深浅浅的沙丘。
刚刚围在一起讨论的邪修早已不知去处。
对于魔尊闭关的事情,他们更多的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的遗憾。但鉴于清虚魔尊余威,恐怕这千年来都无人胆敢前去洞府打扰,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无人得知,早在一个月前,清虚子就选择了同心魔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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