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解决了一桩大事后,宗辞走路都不自觉轻快了不少。
他撑着油纸伞,迅速将方才那点插曲抛之脑后,脚步略带急促地朝着来时路走去。
出来的时候是正午,如今在街上晃荡了一圈,又被容敛所耽搁,距离傍晚却是越来越近了。
走着走着,方才还阴雨绵绵的天空也渐渐地停了雨。那些堆叠的乌云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推开,露出背后熹微的天色。不远处的云后甚至还有七色彩虹乍现,轻轻挂在几栋檐牙飞翘的木屋间,引得行人驻足远观。
不仅如此,更远的地方,迤逦的晚霞拖着尾羽静静悬浮在天际,一朵一朵纠结着簇拥夕阳,热烈到像要点燃即将要到来的夜晚。
少年眯着眼睛望着天边,心头那最后一点不自然终于消弭无形。
就像天一说的那样,一生只有一次道侣大典,对于修道者来说,能够走到这一步十分难得,紧张也是正常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千越兮,宗辞所有的忐忑都像是被抚平,变得平和起来。
他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伞,正准备抬眸,视线却僵在半空。
就在不远处的面前,一道青色的身影负手而立。
雨停后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多时便人来人往。男子身姿笔挺,面容俊美,无论站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忽略,可人潮却像是下意识忽略了他一般,说说笑笑地掠过他的身边,未曾驻足围观。
比起上一次见面,清虚子的神情更多了几分诡谲,血红色的瞳孔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说之前的清虚子尚且还存着些理智的意思,那如今的他就像距离彻底堕入魔渊,丧失理智只剩一步。
宗辞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慎重。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情况究竟有多么可怕。
当日他在太衍宗龙骨渊下,便是一时气急攻心,魔念侵入识海。若是宗辞那时没有当机立断自陨,待到魔念彻底占据脑海后,便会彻彻底底沦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下一秒就要魔气冲天,大开杀戒。
先前几次清虚子看上去还尚且能够维持正常,宗辞还想或许是他魔念侵蚀程度不深,如今看,却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清虚子没有开口,眼眸死死盯着少年身上的大红色喜服,神色冰寒彻骨。
他接到邪修的来报,马不停蹄地赶来,却不想真的验证了猜想。
“呵......天机门主,好一个天机门主。”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句这话。
难怪平日里公认不插手世事的天机门主会突然出世,会在太衍宗广场上为凌云出头,会把人带回到天机门内休养。
清虚子只觉得自己心中腾地蹭起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的眼前都像蒙上了血色。
他原先就是因为对这个大弟子的执念,近乎于病态的掌控欲,又在自己倨傲,不肯低头承认错误的偏执里越走越远。宁愿亲手清理门户,痛下狠心也不愿意让“凌云”两字染上污点。
却不想,兜兜转转,执念成魔,自己反倒堕入魔渊。不仅失去了数千年来执着的仙缘,也落得一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名头。
他只有凌云了。也只有凌云了。
可是现在,却有人想要从他身边把凌云夺走。
清虚子眼眸中的红意越来越甚,周身魔念环绕,青色的衣袍下摆飞扬鼓动。恍惚间,他似乎再度听闻心魔趴在他肩头笑意涟涟朝他耳边吹气。
【你魔怔了,师尊】
宗辞深深拧眉,手中的油纸伞下意识往前撑开,后退一步。
渡劫期的大能若是彻底失去了理智,陷入疯狂,后果极为恐怖。
但想起陆洲城内的另外一人,少年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静,“你魔怔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自清虚子脚底开始出现的魔气在这句话里骤然凝滞一瞬。
清虚子几乎要分不清,那句话到底是宗辞说的,还是他的心魔说的。
他们的声音,分明一模一样。
男人三千乌发环绕,恍若魔神降临,却又被人按在了临界点前,望过来的眼神阴翳又冰冷,其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自嘲。
“阿云,你也觉得本座会被魔念蛊惑?”
曾几何时,清虚子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正道曙光,是所有修道者心目中当之无愧的道门至尊。而现在,它却是令人心惊胆战,如果过街老鼠的恐怖代名词。
清虚子是痛恨魔修不错。如今沦落至此,他可以无所谓世人的眼光。
独独宗辞不可以。
因为他就是自己的心魔啊。
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心魔笑意盈盈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难道不是你同云儿说,入魔者是不值得相信的吗?】
【当日您狠心不信云儿,又为何......偏偏要勉强云儿如今去信您呢?师尊】
“滚开!”
青衣魔尊低吼一声,手背青筋毕露,浑身的魔气如同尖刺一般刺入自己手心,逼自己从魔怔中醒来,“即便是入了魔,我也永远不可能被你操纵。”
“滚!”
伤口几乎洞穿了清虚子的手心。在剧痛来临的刹那,心魔脸上也带着蛊惑众生的笑容,如他所愿般消散在了空气里。
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涓涓溪流,从男人手心的指缝里汨汨流出,环绕在指节上,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宗辞一时间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清虚子是他见过最冷心冷清,定力最佳的人。即便入魔也还有如此定力,当真让人惊叹。
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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