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道长的神色全然失了原本的无情冷峻,如同无头苍蝇般在主峰上晃荡。
没有,哪里都没有。甚至就连天字洞府里也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清虚子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些什么,他那些被压抑的久远情绪仿佛爆发了一般,丝毫找不到宣泄口。
终于,他停在了自己洞府的暗格前,手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终于按下了壁上的机关。
厚重的石门安静地滑开,背后寒气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哗啦啦——”
清澈的水声在冰寒的溶洞里响起。
少年正站在池子里。
朦朦胧胧的雾气遮掩了他纤细的身躯,只能看到那张过分昳丽的容颜。
他一只手鞠着湿透的长发,听到声响后回头,眼尾还沾染着疑惑的痕迹,“师尊。”
“昨日服下神果后,云儿的身体明显好转不少。”
说到这里,白衣少年的神色似乎有些失落,“弟子知道,师尊也是为了弟子好,迫不得已才让弟子待在这里。”
“可是——弟子如今真的没有入魔。”
少年猛然抬头,长发在水面敲打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眼尾红意潋滟夺目,小心翼翼地发问:“师尊可愿相信阿云?”
清虚子沉默许久,才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阿云。”
“为师......自然是信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狠心闭眸,挣脱了幻境。
重新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间潮湿逼仄的石室。
青衣魔尊坐在蒲团上,手臂上的伤口早已冰冷结痂。
【师尊为什么要出来呢?永远和云儿在一起不好吗】
心魔正枕在他的腿边,抬起头来,笑意涟涟地看着他。
他已经将那身清虚子熟悉的白衣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鲜红如血的喜服。
那般热烈的颜色,在昏暗的室内,灼得人眼睛生疼。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知道你心里最深处的渴望】
心魔的声音蛊惑低沉:【那些不甘的,错过的东西,云儿都能够让师尊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为何不愿意和我融为一体呢,师尊?】
【和我融为一体吧】
男人眼底闪过挣扎。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
木室幽暗。
这一回,暗格后的冰寒溶洞里,已经没有了白衣少年的身影。
清虚子浑身的血液仿佛冷冻结冰,心头弥漫有史以来最急迫的恐慌。
——他离开了吗?
——即便是幻境,也要逃离我的身边吗?
“哈——!”
一片死寂中,少年清冽的声音遥遥响起。
青衣道长黯淡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些波动,疯也似地朝前走去。
在洞府外,主峰的悬崖边,少年手持长剑,如同游龙般舞动。
朝阳在他的身后升起,日关铺在弥散的雾气里,在剑尖折射出七彩光芒。
清虚子声音沙哑得可怕,打断了少年的剑招,“你...没有离开?”
“师尊这是怎么了?”少年疑惑地回首,“昨日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师尊,会好好待在这里吗?”
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顺势收起了剑,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的孺慕,“师尊愿意信我,云儿心里欢喜,又怎么会离开呢?”
闻言,青衣道长闭上了双眼,过了许久,久到主峰山头的日光都已经照到头顶,才低低地道,“阿云,为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你剔下仙骨,脱离师门。身穿喜服,同旁人结为道侣,再也不要为师了。”
“而为师,也因你生了魔障,滋养心魔,堕入魔渊。数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再无法得道升仙。”
少年惊呼一声,“师尊这个梦好生可怕。旁的不说,师尊怎么可能会入魔呢?”
“云儿当然是师尊一个人的云儿。”
他逆着日光,像是对清虚子那双通红的血眸视而不见般,甜甜地笑着道,“云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师尊的身边。”
清虚子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忽然笑了,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就像曾经夜半时分,他给睡梦时小少年捻好被角后的动作一模一样。
“云儿说的极是。那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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