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气颇大的中年文士看到秦王亲自驾到,也只是站在原地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平常人见到秦王的谄媚恐惧。
毕竟再怎么宽容仁德的人,也无法对灭了自己家国的敌国诸侯摆出好脸色。
明夷怀疑韩非之所以没有在见到秦王的第一眼,就拔出腰中佩剑,指着他破口大骂,完全是因为秦王身边有佩剑的侍卫团团守护……虽然韩非心里很想这么做。
想到这里,明夷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在想什么?”嬴政偏头问道。
“在想陛下你是多招人恨,记得以前我在赵国燕国时,但凡有稍微给秦王说话的意图,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明夷低声说道。
听她这么说,嬴政不怒反喜。
“看来你试图过给朕说话。”嬴政傲然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怎么看眼前的秦王不顺眼,在两旁侍卫因为久等行礼不至,已经开始按上剑柄以后,韩非也不得不跪拜下去面见秦王。
“拜……拜见秦王。”韩非说道。
谁料秦王竟然几步向前,亲自将韩非扶起。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一见,想讨教法家之术。”秦王平静说道。
若是寻常人听到秦王这么礼遇,恐怕早已欣喜若狂,顺便思考着要如何表现,好博得更多的青睐,但韩非就不走寻常路。
“吾才疏……才疏学浅,不堪……大任。”韩非冷淡的说道。
嬴政恍若未闻,继续平静说道:“先生自谦了,朕先前读《孤愤》《五蠹》,便觉得若能与先生同游,死不得恨。”
“师兄……李斯,亦是……是……法家大才,远胜吾多矣。”韩非不为所动说道。
他年轻时与李斯一同前往齐国稷下学宫求学,拜在荀子门下,算是师兄弟。
想要讨教刑名法术之学,就找李斯去,别来让他这个国破家亡之人!
嬴政好像根本听不出韩非暗含的拒绝之意,继续气定神闲说道:“怎会,先前李斯便已经亲口同朕说过,若论法家之道,连他也自叹不如先生。”
见秦王如此听不懂拒绝,韩非终于蹙起了眉头。
韩非说道:“吾韩人也,不……不愿……”不愿侍奉秦国。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秦王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非也,如今旧韩尽归秦土,先生,也自然是秦国人了。”嬴政口吻轻松的说道。
韩非脸色顿时一冷。
嬴政无视了他的难堪脸色,又悠悠然说了一句。
“就连如今在陈县的韩然和其他先生宗室,也已认自己是秦人了,否则朕又岂会安然相待?”
韩然是韩王的名字。
这是一个威胁,如果不就范,小心他对韩国宗族开刀。
数息安静。
因为秦王的强权霸道,韩非一时间气的嘴都哆嗦了。
日光下的青年却负手屹立,神色平静中隐含胜券在握。
好半天,韩非才忍耐着低下头去,表示自己刚才对秦王失礼了。
“无妨,朕今日前来,确实有律法之事想要请教,先生可愿与我入室内详谈?”嬴政微笑问道。
“……臣焉有拒绝……之……之理,陛下请。”韩非说道,同时伸手邀请秦王步入室内。
在旁边围观了秦王赶鸭子上架的全部过程,明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嬴政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软硬兼施、强取豪夺的习惯了。
考虑到自己在韩非眼里,大概属于八奸之一,明夷没有选择一同走入室内,而是在韩非府上的小院里等候。
院中树下的桌子上,零散摆放了无数法家典籍。
为了打发时间,明夷拿起其中一本关于秦国律法的,开始低头起来。
屋舍里,秦王与韩非的讨论一直到暮色四合才刚刚结束。
意犹未尽的嬴政渡步而出,见明夷手中正握着一卷几年前的竹简,问道:“在看什么?”
“秦国《徭律》……”明夷摸着手中竹简思考起来,最后叹息道:“……大泽乡起义,陈胜对那些前往渔阳的庶民说失期当斩,成败皆是一死,倒不如群起而反,原来是在骗那些庶民。”
这本律法书上,清清楚楚规定了如果因为天气而不能动工,则免去这次的徭役。
嬴政微微挑眉,拿起他手中的竹简看了两眼,随口说道:“倒也未必欺骗,谣役自是执行此法,但戍役是“失期,法皆斩”。”
但凡有半点耽搁,不论因由,所有人全部处死。
明夷“……”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每次在以为秦国、以为嬴政其实还不错,史书记载的暴秦是诬蔑的时候,嬴政总是能在下一秒打破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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