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还未应声,却听胡濙“啊呀”一声,两行浊泪顺着眼眶缓缓流下:“祖先庇佑!王爷的形容模样,正如同当年的太祖皇帝啊!”
陈循听得愣住,一手将他搀扶住,下意识转头去看朱元璋,驸马都尉石璟也是面露诧色。
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悦。
皇帝北狩,皇太后想要立皇长子为帝的,奈何朝臣反对,只得退而求其次,应允下旨迎立璐王为帝,但作为交换,须得册立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等新帝去了,便将大位重新交还到当今天子一系手中。
当日在大殿之上,胡濙坚决要求迎立成年藩王为帝,为此跟皇太后闹的很不愉快,皇太后固然掌控正统,是天子之母,但胡濙也是先帝临终前选定的托孤大臣,双方各怀己见,到最后,还是皇太后败下阵来。
金英此次往洛阳来,除了作为亲迎使将新帝奉迎入京之外,也在皇太后处领了观察这位新君性情和处世的任务,现下见胡濙为了阿谀新君,竟连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不禁在心下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胡大人年纪大了,记忆难免有所偏颇,太祖皇帝逝去多年,您哪还能记得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奴婢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胡大人仿佛是建文年间中的进士啊,今儿个怎么一见面,就说璐王爷相貌与太祖皇帝相似?”
胡濙听得出他话中深意,只是一笑:“我同杨溥杨大人一道于建文二年中进士,那时候太祖皇帝业已辞世两载,但是在那之前,有幸同杨大人及其余一干年轻举子为太祖皇帝召见,有幸在御前说过话,太祖皇帝说我们都是将来的天子门生,那就是他老人家的学生,特许让抬头见了龙颜……”
金英没想到还有这一节,再一想这老家伙活得久,朝中又另有老臣,料想他不敢拿太祖皇帝来弄虚作假,只得讪笑一下,就此作罢。
“嚯,老朱,他还见过你呢,挺能活啊!”
空间里李世民也有些稀奇:“你还记得他吗?”
朱元璋很是矜傲:“他得蒙召见,目睹天颜,这是三生有幸!我日理万机的,一年到头就三天假,哪天抽个空见了群毛孩子,怎么会往心里记!”
李世民哈哈大笑。
嬴政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胡濙跟金英说了那么一席话,虽然不气不恼也没人作色,但空气中却飘荡着几分淡淡的火药味。
驸马都尉石璟笑着打了个圆场:“王爷身为太祖皇帝子孙,容貌上与太祖皇帝相像,也是情理之中。”
内阁学士陈循也穿插其中,说了几句车轱辘话,总算是将那一页给掀过去了。
朱元璋吩咐备茶,请几人往前厅暂歇,又问起土木之变的细节来。
胡濙长叹一声,潸然泪下:“战事惨烈,乱军之中,殒命者数以万计,二十万京营精锐折损殆尽,文武勋贵之中,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恭顺侯吴克忠、泰宁侯陈赢、驸马都督井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永顺伯薛绶、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都督吴克勤……侍从陛下北征的文武大臣几乎尽数死难,这是国之大祸啊!”
说到伤心之处,他哽咽难言。
朱元璋对张辅和朱勇没什么印象,倒是知道他们老子张玉和朱能,说是靖难名将,但是他老人家在的时候,这些个后辈小臣还真就不敢吱声,这俩人都是跟着老四朱棣混的,他知道这些个人,但是不甚熟悉。
朱元璋刚到了地下,没几年听说靖难之役的时候,很是生了场气,气朱允炆这个傻子自作主张,气朱老四竟敢造反,踏马的还造反成功了!
可是气完那一阵儿也就好了。
允炆死了,老四当了皇帝,不管怎么说他也姓朱,肉是烂在自家锅里,可这会儿不一样啊!
老四留给后世子孙的武将勋贵,被这么个不肖子孙糟践没了,这砸的是自家的锅,以后饿的也是自家肚子!
朱元璋越想越不是滋味,算算年月,更觉心酸:“英国公与成国公年纪都不小了吧?”
于谦神情中浮现出一抹悲哀,敛衣行礼道:“英国公七十有五,成国公今年五十有九。”
好像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底下的小辈儿们也都成了老人家,且还到了地下。
永顺伯薛授之父薛斌,是蒙古人,洪武中期归附,“薛”是自己赐下的姓氏,再后边那些……
勋贵武将如此,那二十万京营精锐同样让人心痛。
二十万精锐啊!
五军都督府,这是老朱手把手创建的!
叹叹叹!!!
局势如此,朱元璋这样刚强果敢的人,都不禁泪湿衣襟。
胡濙见他不因承继大统而展露喜色,进门之后先问土木之变详情,处事待人极有条理,心中便热乎乎的生了许多满意出来,这时候见这位新君因土木之变的惨态而落泪,又唯恐他性子太柔,成了当年宋廷旧事。
故而忙劝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还是应当着眼当下,请王爷即刻北上继位,清除王振乱党,稳固朝纲!”
“叫几位见笑了,”朱元璋抬手擦了眼泪,不好意思道:“本王打小就有这么个毛病,听不得惨事……”
亲信在侧,也忙道:“我们王爷宅心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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