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儿女是不屑什么哭哭啼啼的,谁说他们北上就一定回不来呢?多不吉利。……哪怕纵是知晓前途凶险,又何妨今日痛饮,纵情高歌,尽享此际欢乐。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才是北疆儿女的本色!
忽然,有人抽动了鼻子:“这是什么?怎么这般香!”
不知是谁,恍然道:“益州佳酿!这定然是那益州佳酿!传闻清澈如水,其烈胜刀!竟这样香!”
军营之中,一人一碗酒发了下去,逼人的酒香勾得人压根忍不住,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炽烈的酒意汹涌而上,仿佛无尽战意随之燃起,几乎人人直叫痛快,这才是酒,以前所饮尽皆不算!
邓虎饮了之后,真是发自灵魂的赞叹:“真不愧是益州佳酿,果真够劲儿!”
然后,他看着空荡荡的碗不由大声道:“都护大人,这酒也太少了吧!”
陆膺将自己那碗一口气干了,才出了口气道:“好像是少了点。”
话唠马上道:“就是,一碗就没了!才尝出个味儿呢!”
陆膺斜睨了他们一眼:“少就对了,本来就只是叫你们尝个味儿。传我的话下去,今日宴席,不过是叫他们同家人共聚天伦,好好道别,,酉时必得归营。逾时不归,军法处置!若想尽情痛饮益州佳酿,随我马踏北狄大胜归来,自会叫你们敞开了喝!”
众将传了令,便开了营门,兵士多为北疆人,自去外边与起来的家人小聚,众将中许多是黄金骑出身,家人不在此处,便不由落在最后、一起愤愤吐槽,真是忒憋屈了,一人一碗,一口就没了,还不如没喝呢!好歹不能朝思暮想!这样一想,此番北上,更不能轻易死在狄寇手中,否则岂不是再也喝不到了?都护大人真是好精的算盘!
这般说着,忽然有人喊道:“石头!石头!”
石头茫然回头,谁叫他?一辆马车旁,他忽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阿父!”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在益州之时,他也只是远远在村外看一眼,见家人受夫人照顾一应俱是安好,便不敢再上前,身份未明,他不敢连累家人;一众兄弟都未得与家人团聚,他又怎能自私?
可现在,他们竟来了亭州……忽然想到司州大人先时所问,石头蓦然间就红了眼眶,再顾不得什么将军形象,立时奔将过去。
不只是他,一众益州将士均是寻了自己的家人,这一日,不只是一众亭州将士士得与家人团聚,益州系的将士亦是一般,到得这时,也没有什么将军、校尉、小卒了,只有父亲、兄长、儿子。
那些攒在怀中、捂得温热的粮票,握在手里,成了小侄女的饴糖,没吃过糖果的小丫头珍惜地吧嗒吧嗒吮吸着手指头,笑得甜甜的;倒出来,成了阿父碗里的果酒,庄稼人米粮精贵,轻易哪里敢以粮食来酿,一边叨叨着太破费,一边喝得眯起了眼;簪起来,成了阿母头上的银钗,店家的铜镜里,辛劳一生的妇人笑出了长长的鱼尾纹;剪裁开,便是妻子身上的新衣,她看着自己,温柔的笑意晕红双颊,一如新嫁嫁般美丽……
万里晴空,阳光灿烂,不约而同地,大家放飞了许多的纸鸢,仿佛升起五颜六色的祝福与期盼。
此一时,丝竹悦目,烟火喧闹,晴空福愿,世间圆满,无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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