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过身,大衣袖子被抓个正着。
叶钦只有半张嘴露在外面,声音闷闷的:“不、不准走。”
(三)
弄来一盆热水,程非池勾着叶钦的下巴,用沾湿的毛巾在他脸上慢慢擦。
叶钦还是不肯直面现实,捂不住脸就闭眼睛,典型的掩耳盗铃,自己看不见就当别人也看不见了。
柔软毛巾蒸腾热气,叶钦被熏得鼻子里发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程非池拿了纸巾来给他擦,擦完刮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尖。
叶钦皱着鼻子哼唧一声,睁开眼似要发作,瞧见原本纯色的毛巾上沾了黑白花黄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可想脸上更是斑驳精彩,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闭眼埋头不吭声。
程非池弯着腰立于叶钦身前,握着毛巾沿额头一路往下擦,另一只手托着叶钦的后脑,碰到擦不掉的地方就重新沾水反复几次,动作轻柔,耐心十足。
边擦还边问:“疼不疼?”
脸上糊的粉被一点点抹去,紧绷的不适感也随之消失,叶钦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不疼。”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程非池连他鼻息的一瞬错乱都察觉到了。
大手覆在叶钦颤动的眼皮上,流动升腾的湿意将两人的皮肤黏得分不开。程非池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绕弯子,道:“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
叶钦一惊:“没没没有啊,能有什么委屈?谁又在胡说八道呢?”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紧张就犯结巴。
一时间程非池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拿这个撒谎的小家伙怎么办,弯曲手指挠了一下叶钦下颚的**,叶钦哆嗦了下,后仰脖子躲开。
等到对上那双望着他的深邃眉眼,又硬气不起来了。叶钦磨磨蹭蹭地凑回来,双手拖着程非池的手左摇右晃,软着嗓子说:“真的,真没有人欺负我。干这一行免不了经历这些,要是人人都因为这种事找家里人撑腰,这圈子不得乱套了。”说着摸摸自己的脸,豁达道,“丑也就丑一时,过阵子就没人记得啦。”
程非池被“家里人”三个字说得心中暖热,忽而不知想起什么,扬起唇角笑。
叶钦听见动静仰头看他,从他的表情中也猛地想到点什么,立刻瞪大眼睛扮凶,先发制人道:“不准说,哥哥不准说出来……也不准想!”
结果自己先忍不住,腮帮子一瘪,噗嗤笑出声,然后就顶着一张还没擦干净的大花脸往程非池怀里钻,耳朵贴在他胸膛,感受着胸腔中因为笑产生的震动,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细缝。
不用问也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当年在学校里,叶钦整天咋咋呼呼无事生非,没少耀武扬威地要给程非池撑腰。有回程非池因为个子高被调到班级最后的位置,叶钦还撸着袖子说要去找他班主任讨说法。
“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受伤了,你给我贴了创可贴啊?”叶钦搂着他的腰问。
程非池:“不记得了。”
叶钦惊得仰头看他:“真不记得了?”
程非池眼中笑意不散,抬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肉:“只记得这里很软。”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叶钦眼前霎时出现一串烟花绽放般的绮丽画面,恍惚穿越回当年,黑暗的教室后排,浅尝辄止的初吻,惹得心脏怦怦乱跳,呼吸都变得短促灼热。
与此同时叶钦想到,过去曾阴差阳错地留下许多遗憾。
所以当下再也不能错过。
他握住程非池停留在他脸上的手,边往下移边说:“那那那我当时说屁股摔伤了,你还记得吗?”
程非池没说话,只定定地凝视着他,面带微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呐。”叶钦主动站起身,带着程非池的手往身后摸去,撩开宽大的衣袍往里面塞,说起话来磕巴得更厉害,“当、当时我就想说,哥哥你试试这儿,也也也很软的。”
(四)
卸完妆换掉衣服,叶钦出去跟在场工作人员说一声准备走,被导演喊住:“先别着急走,咱们这儿还有一套照片没拍。”
原来游戏赢了是有奖励的,叶钦把赢来的顶级套房让给女主角姐姐了,节目组让他扮丑一整天觉得过意不去,颇有远见地想到时候播出去粉丝也不会满意,便临时另加了一套硬照的拍摄奖励,就以这园区的民国风情街作为背景。
叶钦本不想拍,助理把衣服抖开给他看,他就挪不开眼了,熨得板正服帖的衬衫马甲小领带,面料挺括有质感,可想上身会有多好看。
穿了一天丑袍子的叶钦动了心,跑回休息室跟程非池商量,说有一个新增的拍摄需要多待一会儿,程非池同意了,说去车上等他。
叶钦乐颠颠地把衣服换上,边系领带边往拍摄地走。
他不擅长一切需要打结的服饰,折腾半天也没把领带系好,正当他急得要去找助理帮忙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接着另一只胳膊搁在他肩上,形成一个背后环抱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捻住领带的两端,娴熟地挽了个结。
叶钦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就知道来者何人,视线紧紧盯着帮他系领带的手,小声问:“你不是去车上了吗?”
程非池微微低头,侧脸贴着叶钦的耳廓,说:“想看看你工作时的样子。”
叶钦见过无数次程非池工作时的专注模样,却是第一次反过来被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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