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入耳的是机器“滴滴”的声音,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五感慢慢回笼,贺屿天嗅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发声者似乎就站在他旁边:“嘉宇你消消气,小天只是一时冲动,才会离家出走,惹下祸事,以后他再长几岁就会沉稳了。”
这声音有点熟悉。贺屿天皱皱眉,一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便被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打断了。
“再长几岁?我看他就是七老八十了也这副德行!深夜醉酒驾车,结果给我撞柱子上、撞成这副德行?他这混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不就是让他联个姻?
人家白总,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还是常青藤出来的人才!这条件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哪里配不上他这个混球了?!
人不嫌弃他,他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不知道三跪九叩感激涕零,还敢出去鬼混!飙车!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
白饶……贺屿天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些鼻酸。上辈子——应该可以这么说,毕竟他已经死掉了——那时候,就是因为白饶的保护和照顾,他才能够体面地度过生命中的最后时期。
那时候他的父亲已经过世,哥哥被人陷害进了监狱,他则被恶意弄断了双腿,曾经风光狂傲的京城一少,变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废物。
那段时间,他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挥霍了二十年的生命一片黑暗,贺屿天陷在无限的后悔和恨意中,白饶匆匆赶来,将他接回家去亲身照料,成为他生命中的一束光。
温暖而明亮。
这人越说越激动,周围的声音越发嘈杂了起来,似乎是要动手却被人七嘴八舌劝下了,中间夹杂着挪动椅子和布料摩擦的声响。
暴躁脾气的人被安抚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贺屿天明显感觉这人离他极近,似乎就大刀阔斧地坐在他的脑袋边。
贺屿天的破脾气和他爹如出一辙,要是他没经历过低谷和死亡,绝对会被这种粗暴的破口大骂气的蹦起来,和他爹用唾沫星子和拳脚好好理论理论。
可如今,他听见这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抑扬顿挫的语调,却只剩下怀念,让他这个从五岁过后便没有掉过眼泪的硬汉,没出息地热了眼眶。
上辈子他脑袋仿佛浸了水,傻逼兮兮地被人坑地倾家荡产,连带他爹他哥都跟着遭殃。
他哥大概是个弟控,从小护命根子一样护着他,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
后来,苏怜骗了他的感情盗了他的家业,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他气红了眼,攥着刀子捅了那人一个透心凉。
他慌得六神无主,哆嗦着手指头给他哥打电话。
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啊,一如既往地及速赶来,哄着他到房间里休息,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哥替他背了罪名。
他爹气的一病不起,好好一个活力四射的糟老头子迅速衰败了,没两天便撒手人寰。现在,糟老头子浑厚的声音想在耳边,生生逼红了贺屿天的眼。
我的老爹!!!我想死你了!!!
想要睁开眼看一眼自己老爹的愿望在心里爆炸开,贺屿天猛地用力,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四周都是白色的,屋顶上的灯光柔和,但是对于他这个刚睁开眼睛的人还是不大友好。贺屿天不适应地眯起眼睛,便听见一声惊呼:“少爷醒啦!”
一瞬间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向贺屿天射来,贺屿天皱皱眉头,一抬眼便看见自家老爹板着一张臭脸瞪着他,但是眸中还是溢出了欢喜的情绪。
贺屿天多年未见自己爹,猛然看见这张熟悉亲切的脸,心中大喜,又不禁五味杂陈,猛地坐起来,在老头子惊恐的眼神中抱住他的脑袋,往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贺屿天欢喜道:“儿子想死你啦!我亲爱的爸爸!!!”
老爷子被亲得一愣,然后气的浑身直哆嗦,看着自己儿子笑靥如花的样子举了举拐杖,愣是没下得去手,嘴里气愤地叨咕:“世风日下啊!这成何体统!”
老爷子胡子下的嘴角却勾着笑,半天下不去。
“咱们爷俩总算是团聚了,爹你别怕,就算是阴曹地府,儿子也会罩着你的!”贺屿天又看向旁边,猛然一惊,“九、九叔?你也死了?”
他九叔是他爹最小的弟弟,比他只大四岁,是开健身房的型男,身体健康而且没参与他们家这么一档子破事,怎么也跟着他们来了这阴曹地府?
是的,直到现在,贺屿天还以为自己已经个阿飘了,在地底下跟家里人团聚呢。
九叔气得暴跳:“你才死了!个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贺屿天爹没忍住给了贺屿天一拐子,但到底是心情不错,也没骂他:“阴曹地府你想去就去,别带着你老子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旁边站着的一个亲戚看不过眼了,小声提醒道:“二少爷,你要退婚,先生不许,便飙了车,然后便出了车祸……你忘啦?”
贺屿天这才回忆起来,他大三那年,被他爹安排和商业新秀白饶联姻。
可他当时和苏怜那小子打得火热,自然不同意这桩婚事,便像孙悟空大闹天宫那般把自己家里闹了一番,把他爹气的半死,拍拍屁股出去喝酒飙车撒野,然后……一脑袋撞柱子上,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贺屿天低头瞅瞅自己白白嫩嫩的手——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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